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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最令他们担心的不是她的身,而是她的绝望,和她眼底那一抹认命的光芒。

  即使是忽略了她二十年的荆远达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对劲,她那种了无生机的的神情萧瑟得令他心惊,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华香梅每天都到医院去照顾泰生,而荆远达也是,倒是韩奇风,他总偷偷摸摸的来,偷偷摸摸的走,看起来不像来探病,倒像是来作贼似的。

  泰生的改变让他们忧心,而她却是不说什么,反而笑他们太过多虑,只是那样的笑容勉强得叫人心疼。

  这样的转变只是一天之内,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只是隐约的知道必是和韩拓有关,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爸,你回去吧!待会儿群美就会来了,何况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不要紧的。”

  荆远达忧心的望着她:“你是不是不喜欢爸爸老是缠着你?让你心烦?如果是那样——”

  “爸!”泰生大胆地牵着父亲的手:“怎么会呢?您来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这样您太累了,对身体不好。”

  “泰生——”荆远达红了眼,声音也哽咽了:“爸爸——爸爸对不起你,这些年——我真是不配当你的父亲!”

  “爸!”

  荆远达摇摇头,示意她让他说下去:“你妈死后,我一直没注意到你,反而在心里怪你和你妈不像,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可是我太怎么了,总是在替自己找理由,这二十年来一直是你在照顾我,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在依赖你,泰生,爸不是不爱你,只——晚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

  泰生听着多年来父亲对她说过最多的话,这一直是她殷切盼望的一天,父亲终于“看”到她了!

  “爸!”她哽咽的搂着眼眶微润的父亲:“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您心里有我就够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心结终于解开了一个,父女二人仿佛久别重逢,他们尽情的流泪,将多年来内心的伤痛一倾而空。

  未来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他们父女已重修旧好,但这不是童话故事,他们不可能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伤口的浓已经化出来了,可是要完全原复,那仍是一条漫漫长路。

  泰生走过了过去二十年的困境,可是未来的二十年呢?她一生的幸福又在哪里?

  对于韩拓,她是寒了心了,他们所给她的伤害,她要讨回来,她要彻底的讨回来!

  她做得到吗?或者该说她到底有没有那个勇气去做?在绝望中她不断的思索着:该用哪一把利刃插进韩拓的心里?或是让自己化为泡沫消失在这世界上——他的生命里。

  她不知道,对她来说这是个令她无论如何选择都会痛彻心肺的决定!

  第八章

  我完全的迷惑了,黎明就要到来,而我仍迟迟没有动手,巫婆的计策失败了,而我也失败了。

  那尾人鱼在深海中悲凉的呼唤着她近千百年来不断轮回的凄凉命运,为什么就不能一次不同呢?

  我想是因为爱吧!

  当东方的曙光升起,我也将消失在他的生命里,这一次我仍是尾人鱼,化为水泡已是不变的命运!

  荆泰生

  何安琪迷惘的望着方群智。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把她找出来,更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苦着脸,在酒吧上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却是不发一语。

  即使如此,她仍非常高兴有机会与他独处,就算他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她也心满意足了,毕竟他终于注意到她了,不是吗?

  “安琪,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他低语,因喝酒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对安琪来说有如魔咒。

  “你说。”

  方群智深吸一口气,眼中赫然闪出凶光:“我想——报复荆泰生和韩拓!他们欺骗了我,我不能就样放过他们!”

  何安琪顿时哑口无言。

  什么时候开始方群智变成一个这样的男人?他的宽大、理智和善良呢?

  何安琪心生警惕,她怀疑地打量群智,同时小心翼翼的开口:“泰生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你为什么——”

  “朱婚妻?哈!”他嗤之以鼻:“未婚妻又如何?结了婚都可以戴绿帽子更何况只是订婚?她一直把我当傻瓜,我这么多年来死心蹋地的对待她,她竟然还背着我爱上别的男人!”

  她仍不死心:“可是他们没怎么样啊!韩拓也和我订婚了,只要我看牢他,他们不会有机会的。”

  “啊!我忘了!”他自嘲:“韩拓是你的未婚夫,你怎么可能帮我——”他说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群智。”她连忙唤道:“你先别走,我们——我们慢慢商量。”

  方群智的眼中闪着信任的讯号:“你?你不会骗我吧?说不定我把计划告诉你,你会出卖我,去向韩拓说。”

  “不会的!我不会这样的,你可以信任我。”她连忙拉住他。

  他犹豫一下方重新坐了下来:“你千万不能骗我——否则我就开除你!”

  何安琪安抚地朝他微笑:“不会的,我绝不会像荆泰生那样对你。”

  群智黯然的盯着酒杯,仿佛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半晌过后,他的眼神转为憎恨,安琪欣喜的看着,终于相信自己多年来的牺牲有了代价。

  华香梅走进韩奇风独居的小公寓,里面凌乱得惨不忍睹,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她的丈夫虽然不是什么酷爱清洁的人,可是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如此脏乱的人。

  她的心里顿时闪过千百个念头,他生病了?喝醉了?或者是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

  她顿时有些惊慌:“奇风?你在吗?奇风?”她走进公寓的房间里,打开门,只看到一大团棉被堆在床上——还会动!

  难道他真的生病了?

  她走向前轻轻拉着被子:“奇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躲在被子里?”

  棉被里的韩奇风拉着棉被,执意不肯出去:“我得了天花,你别理我。”

  “鬼话!”

  从他郁闷的声音中,她知道了一项令她快乐的事实:她的丈夫正在生她的气,而且吃醋,这种感觉许多年以来都不曾有过。

  她觉得快乐,却又同时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嫁给他的时候,他是个貌不惊人却又出奇幽默的医生,她并不特别爱他,只是当时只身来台的她身无分文,又无一技之长,结婚是她唯一的选择。

  所以当时韩奇风是她在不得已中最好的选择,婚后她继续上大学,而他也过着他悬壶济世的生涯。

  那样平淡的生活过了好多年之后,她才知道,其实她的丈夫是个很害羞的男人,他表达感情的方式是恶作剧,像个小男孩一样渴望引起别人的注意。

  于是她开始扮演严肃而不苟言笑的律师妻子,在他太过火的时候担任制止者的角色,没想到这一扮便是四十年。

  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恋爱,只有多年来细细培养出不变的夫妻之爱。队的温柔体贴全藏在他那恶作剧的笑容底下,只有她才看得到他绵长的爱。

  她是爱他的,这么多年以来,她虽然不说,却也以为他会了解她的心意,现在才明白其实他并不知道,否则不会为了她的一句气话而独自住在外面乏人照料。

  “奇风,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她索性坐在床畔:“你一直怀疑我和远达之间有什么吧?你一直以为他是我的老情人,可是你从来没问过我,老是一个人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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