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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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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司关上门,带着几丝心痛;“怎么还没回去?十点多了。” “还有一点事没办完,反正回家也没事,不如加班把它做完再说,省得明天忙不完。”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太在意似的:“你怎么这时候到公司来?忘了带东西吗?” 的确是忘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遗落了什么—— 他微微苦笑,拉了张椅子做了下来:“没什么,只是不想回去而已。” “你喝了酒?”她蹙着眉起身:“我去给你冲杯热茶,等一下你还要开车呢。” 望着她娇小的身影,他有些迷惑,想想这些年来,和可人一起工作,却从未发觉她长得如此娇小纤弱,反而总觉得她很高挑干练,任何事到她手上都变得好容易,似乎能办到任何事似的。 她总是很沉默,总是一脸温柔的笑意,总是回答他:没问题,放心吧,我会弄好的—— 她就是这样办到的吗?在周五的夜晚一个人留在公司里加班,一个人独自守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心痛。 这感觉十分陌生,可是他真的好心痛。 “来,喝茶吧。” 接过她手中的热茶,知道她已经细心地替他调过水温,心更加的疼痛。 这是辛可人,一个一直守在他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守着他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未发现过这一点,为什么他从未看到过她眼下的疲惫—— 辛可人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子,埋在账册之中,在心里痛责着自己的懦弱。 这么多年了,爱着一个明知道不会爱自己的男人,爱着一个从未发现过自己存在的男人。 这是什么?二十世纪末的台北神话?自己的痴傻,自己的懦弱心软,竟是如此没有选择吗?牙一咬,心一横,她猛然阖上账册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可人——” 她收拾着皮包,强忍住胸口的疼痛和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再了。 真的不再了。 “明天我会把辞呈打好交给你,现在公司的人手很多,我的工作凯波可以接受——” 他一震,猛然站了起来,茶杯跌在地毯上,泼了一地的茶叶:“为什么?” 她别开脸,紧紧抓住手中的皮包,仿佛那是她唯一求生的浮木:“不为什么,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子。”她强迫自己以冷静的声音说道。 “这不是理由,我可以给你休假,要多长就多长,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 这就是钟司。 一个霸气十足的男人。 辛可人闭了闭眼,涩涩一笑:“那就放我一个永远的假期吧,我不想做了,真的好累……” “是不是我昨天对你发脾气?我道歉,我情绪不好,不该那样对你,可是你不能就这样,就为了这件事而离开我,我无法接受,你的辞呈不会批准的,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 “如果我要结婚呢?” “什——”他愣住了,愣愣地望着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真的从来没想过她也会结婚生子,离开他投进别的男人的怀抱里。 记忆中,她一直是在他身边的,仿佛他是世界的中心似的,守侯在他的身边,跟着他吃苦,陪着他快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需要她,她总在他的身边。 而现在,她居然要结婚了。 可人忍住泪水哽咽地:“家里的人已经催我好久了,我家只有我这个女儿,而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他们希望我快点结婚,希望我——” “有对象了吗?” 她别开眼,深吸一口气:“有。” 他溃然坐在椅子上,地毯上的茶叶悲悯地望着他。 可人不断吸气,紧紧咬住唇瓣,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说出实话,不能再被他的失落打败。 够了,五六年的等待已耗尽了她的青春。 他默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她在身边已那么长一段岁月,现在她突然要从自己的手中溜走,他能说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要她留下? 青春有限,她找到好的归宿,他该替她开心,该祝福她,可是为什么他如此难受? “我走了。” “——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叫车——” 他摇摇头,拿起她的皮包:“走吧。” 可人无言地跟他走出办公室,蓦然惊觉,自己是真的要离开了。 泪水不听使唤地在眼中打转,喉间哽住了一堆一堆的伤痛和苦楚—— 留在他的身边,原本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为他做一些自己心甘情愿的事就够了,可是现在她为什么做不到? 无法忍受他终于找到了他心爱的另一半,无法忍受一直当个旁观者,无法忍受再让自己假装无所谓地带着笑容祝福他。 走进电梯,唇都咬得痛了,还强忍着不流半滴泪水,不再懦弱,不再被伤害。 痴傻了那么多年,也该过了,如果得不到,就当是前世欠他的债吧,何必苦苦强求? 可是——怎么舍得? 怎么不心痛?怎么不难过? 痴傻了那么久,那么长的一段岁月啊。 “可人……” 她强忍着心碎的痛楚,垂着头不发一语,深怕一抬头,一看到他,自己便会忍不住崩溃—— 钟司瞪着电梯下降的灯号,五楼、四楼、三楼…… 终究忍住留她的话语,让她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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