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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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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我喜欢玉米浓汤。” 大概没有什么食物是他不喜欢的,她心中好笑。 接下来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厨房中只剩烹调的声音,但是这份沉默并未让她感到不自在,反而觉得温馨,踏实。 也许是空气中那份安祥所致,也或许是夜晚有种令人卸下防备的魔力,堆积在心头有好一阵子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溜了出来。 “我有个住在安养中心的爷爷,我今天去看他了。” 她把炒好的饭放在他面前,转身替他盛了碗浓汤,然后为自己装了一小碗。 “他患了阿兹海默氏症,医生说现在已经是晚期……”她在他对面坐下,垂首轻搅了几下碗中的浓汤,神态平静。 认真取代了清俊脸上惯有的散漫,他听过这种老年痴呆症。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认得我了,而且很少开口说话,就算说了也语无伦次,脾气还变得非常暴躁。有几次我觉得他好像把我当成敌人,会用一种怀恨的眼光瞪着我……”事实上,她今天就差点被爷爷咬了一口。 她抬了抬眼,他只是缓慢、沉静地用着食物,没有天外飞来的古怪问题,平日的散仙模样也消失无踪,但是她本能地知道他专注倾听。 要对这样的他说出自己的心情,显得好容易。 “我今天差点对他发脾气,因为我好气,我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也一向最疼我,怎么可以连我都忘了?事实上,整个情况都让人很气馁,我这么努力地替他找到更好的医疗设备,为什么他的病情还是不能好转一些?”她垂眸凝视着瓷碗,语调仍是那么平稳,但是辛樵注意到那只持着汤匙的手正微微地颤抖着。 “说来很讽刺,我以前在其他雇主家里也当过老人家的看护,把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妥妥贴贴:同一个时间,我自己的爷爷却一天天地衰老,而我除了按月缴钱给安养中心之外,什么也无法做……”她陷入沉默,只是垂眸安静地喝着汤。 辛樵深深地注视着对面脸色略白的纤细女子,心中原有的喜欢,此时更多了怜惜和不舍。 原来,一个人的心,真的会因另一个人而痛。 他的小蓁管家啊……看起来那么坚强,实际上又那么脆弱。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解决她的烦恼,多么希望能够遗她一个健康又慈爱的爷爷,但是他办不到,他没有那个能力。 终究,他只是个凡人。 而她,也是。 “你不过是个凡人,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他低低柔柔地开口。“有些事情不是人力能扭转的,重要的是,你尽力了。” 一个凡人的肩膀,能担起多少责任?能扛得动多少重量? 她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撼人心弦的真诚双眸。 从未想过,会在这位散漫成性的少爷眼中,看见如此细腻的温柔…… 她只不过是个凡人……很奇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让纠缠她已久的无助与绝望消散不少。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需要的,不过是体贴和理解。 在溺毙于温柔的深潭之前,理智回笼,她仓皇地别开眼。 她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对自己的老板叨念这种私人的事?这可一点都不像她自己啊! “很……很抱歉跟你说这些无聊的事……”她满是不自在,把话说得支支吾吾。 “我……我向来不会跟雇主谈论不相干的私事,今天一整天都不太顺利,以……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镜片后的眼睛黯了下,他垂下眼睫低喃道:“还不到十二点呢……” 什么意思? 她被他的话弄得迷糊,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不过……还是谢谢你。”谢谢他替她担心,也谢谢他听她说话。 辛樵毫无芥蒂地漾开笑,只说:“我吃饱了,炒饭和浓汤都很好吃。” 他站起身,似是要离开,但是她喊住他。 “等等!我……”她迟疑了片刻,硬着头皮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忘了我今晚说过的话,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是我失常了……” 她并不习惯与人分享心事,尤其对方还是她的雇主。 他莫测高深地看了她两秒,然后神态迷糊地搔了搔头。 “你有说过什么吗?” 玉蓁微微怔愣,在他离去后,更多的感激之情浮上心田。 她不经意地瞥了眼墙上的钟,还差五分钟才是午夜,还不到十二点…… 还不到十二点,所以她仍在休假中,不是管家,而他也还不算她的雇主,他的意思是这个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到底算什么?除了雇主与员工这层关系之外,他们之间还能是什么? 这是一个她不想深入思索的问题,另一个疑问同时鲜明地浮现脑海—— 这个男人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 不久后,玉蓁回到自己的卧室,很快地梳洗完毕换上睡衣,梳妆台上的粉红色手机这时捉住了她的视线。 几番犹豫后,她拿起手机,按了几个按键接通语音信箱,发现其中有不少通留言—— “小蓁,我找不到内衣,你知道在哪里吗?” 下一通。“小蓁,我的袜子跑哪里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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