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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我当然懂!”楚天闭一激动,伤口泛血,汗水顺着鬓角淌下,“情只为一人而动,我是自取其辱,怪不得旁人!”

  “你——”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对她来说是兄弟、胜手足,更是无可比拟的亲人,他怎么这样贬低自己、抹煞她的情义?

  “大小姐,”楚天阔沉沉地一俯首,“这么多年,我丝毫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谁要对玄冥岛不利,伤了大小姐,害了众兄弟,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他,无论这个人是谁——即使代价是死,也在所不惜!”

  “你究竟在说什么?”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越来越强烈,似乎身边要发生重大的变故。

  师哥是何意?他所指的人是谁?

  墨白吗?

  不不,又不像是。他把她给弄糊涂了!

  楚天阔不再解释,他吃力地站起,留下楚濯衣一个人怔在原地,在跨挂门槛之际,与迎面而来的墨白打了个照面。

  “楚——”不待墨白说话,楚天阔捂着伤口,绝然离去。

  楚濯衣望着地上的一摊血迹,怔怔出神,连墨白何时来到屋内都没有察觉。

  “你在想什么?”见她面无血色,墨白关切不已。

  楚濯衣一恍,“白?你怎么来了?”他不晓得这样在岛上随意走动很危险吗?

  墨白一敛轩眉,“我有话想告诉你。”

  “什么话?”她奇怪地挑挑眉。

  墨白深吸一口气,背着手走了几步,停下来凝视她,“昨天,你告诉我关于楚天长的死——”

  “我不想说这个!”她真的不想再提那件事,太伤神了。

  “濯衣,你听我说完!”他耐心地压住她的肩,让她坐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不想再提。只是,我想了整整一夜,总觉得有些蹊跷,不能不说。你说你和楚天长那次是溜出去玩,但这件事情应该只有极少数人知晓。玄冥岛本是南海的霸主,除了官府商船,这片海域内有谁敢如此肆无忌惮地闯入?你们一直找不到那个凶手,就没有想过这个凶手——会是玄冥岛的人?”

  “不可能!”楚濯衣大声否定,面色凝重,“玄冥岛上的兄弟都是同甘苦、共患难的生死之交,谁也不会害谁,哪怕是两肋插刀,也无可置疑。二哥哥和我遇到偷袭的确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但这决不会是玄冥岛上的人所为!”

  墨白倒一杯水,递给她,“冷静点,濯衣。对与错,是与非并不能靠感情来衡量或判断。我相信不只是你,恐怕当年就连你阿爹也不敢往这方面想,因为,一旦彻查下去就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样!可是,百里之堤,毁于蚁穴——不是我所猜测的固然好,若是的话,那就太严重了!你有没有想过,放任那个凶手不管,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暗中害人?这样,对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都是不公的。”她柔顺的发丝在指掌间滑动,“大战在即,我不想平添是非,但也不能不设身处地去想——凶手就隐藏在你的周围,我实在不放心。”

  他的口吻不是咄咄逼人,但却令人无法不信。

  她闭上眼,摇摇头,“我现在心好乱,让我想想,你不要说了——”

  封尘的往事被挖出,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那血淋淋的一幕仿佛重现,令她透不过气,无法喘息。

  老天,你千万不要——那么残忍——

  郑成功办事果然利落。

  七日后,圣旨下,江浙一带海战由郑芝龙担任总督,郑成功、郑泰、郑袭为副将协助作战。玄冥岛的要求,付诸实现,可以不必听命于朝廷,自行调遣。名义上是朝廷向荷兰人宣战,实则为玄冥岛与洋人的暗中较量,朝廷供应粮饷以及军备物资,与玄冥岛两相呼应,夹击之。

  扬帆启程前,玄冥岛与朝廷的指挥将领齐聚一堂,共商大计。

  墨白将多日来熬夜所画的台湾海区的战图展开在桌面上,分别陈述了各路人马的目标,并且逐一分析或许遇到的情况。

  众人听了莫不心服口服。

  郑成功笑道:“墨大人,真难为你一介文官,却通晓战事。若是皇上……”顿了一顿,摆摆手,“罢了罢了,就依大人所说,各司其职。”

  墨白怎会听不出郑成功的惋惜,他只是笑笑。

  楚濯衣命人取酒,端起大碗,踱步来到郑成功前。

  “郑大人,原本,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巧,偏偏在这个关头,玄冥岛竟和官府同仇敌忾。日后,再见面时或许就会刀剑相向,不说别的,单敬你一杯血性豪情!”说着仰头饮下,“啪”一声摔碎了大碗。

  “楚大当家好爽快!”郑成功眼中透出一抹赞赏,端起大碗喝尽,也摔碎了碗。

  郑成功扭头向郑袭道:“阿泰呢?咱们走!”

  郑袭说道:“堂哥,我哥与靳二当家的点装火药还没回来。”

  郑成功一皱眉,“这么慢弄个鬼名堂?不是早就该装点好吗?”刚想再说什么,郑泰笑眯眯从左门走人,拉过他一阵耳语,“什么?你这不是——”话音未落,就被郑泰等人拉走。

  楚濯衣莫名其妙地盯着几人古怪地神色,不便多问,任他们离去。眼波逐流,凝视着台下整装待发的兄弟,她又准备端起一碗酒——

  墨白抢在她前面拿走碗,低低道:“别再喝了!酒后乱性亦伤身,若要饮,以茶代酒也可。你是当家人,若是喝醉了遇到情况该如何是好?”

  他担忧的神色使她心头一暖,反握他的大手,“不要紧,我的酒量很好。那些茶水又苦又涩,一点儿不适合咱们这些刀头舔血的兄弟。酒能壮胆,我可没听说过茶有这功能!”顶多健脾啊。

  “你呀。”他无奈地笑叹,“不懂得品鲜。”

  楚濯衣一笑,端起酒碗向众人一举,威风凛凛地朗声道:“诸位兄弟,此番一战正是扬我玄冥岛之威的好机会!国家兴旺,匹夫有责,不管天下是姓朱还是姓牛,咱们打走的是红毛鬼子,保的是自家水土,楚濯衣敬大伙儿一碗酒,愿各位兄弟平安归来,咱们再聚一堂!”

  各堂兄弟纷纷饮下自己的酒而后散去登船。

  楚濯衣望着楚天阔的背影,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师哥”。楚天阔带着海云、海月刚要走,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脚下顿住。

  他缓缓转过身——

  楚濯衣咬着嘴唇,许久,轻道:“保重。”

  楚天阔并未吱声,大步流星,掉头离去。

  第八章 定风波

  子夜,海上的硝烟炮火被宁静取代。

  楚濯衣紧锁双眉,不胜含愁。

  小六么的眼珠左右摇摆,再一次看看桌子上已凉了的饭菜,忍不住说:“大小姐,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沾了。”

  “我吃不下,撤下。”她敲敲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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