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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十四格格苦笑道:“我既然救了你,就断然有把握脱身!我答应皇额娘嫁给平西王吴三桂的世子,过几天就要出阁了!到时就算东窗事发,皇帝哥哥也拿我这个关系大清西南边陲安危的准王妃没法子!”

  “你为何帮我?”楚濯衣挑挑眉。她难道不记恨逆党盗走她的小外甥?

  “我帮你,只是不希望先生他再痛苦下去。”十四格格若有所思,“小时候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孤独得令人好想哭。如今,能让他振作的人出现了,我自然要帮他这个忙!楚姑娘,人非草木,我也不想皇帝哥哥和皇嫂难过,他们的苦……你们也不会明白啊!可我知道,你们不会放人……多说也是无益!我只希望将伤害减小到最低,出去后你就陪着先生,不要再与大清为敌!”

  画岚催促道:“没错,少爷已由格格搭救出去,他正在城外的郊区等你!一旦出去了,就再也不要回京城,知道吗?皇上本就不想杀少爷,咱们可以轻松糊弄过去,但楚姑娘就麻烦了!所以,必须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移花接木,才能避免轩然大波。”

  楚濯衣越听越不对劲儿,刚要问个清楚,就觉得脑后遭人一击。

  “少奶奶……让画岚再叫你一次吧!你和少爷要好好活下去,知不知道?若有来生来世,画岚再伺候你们!”

  这是楚濯衣陷入黑暗前最后听到的话。

  十四格格丢下木棒,红着眼圈抱了一下画岚,“画姨……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画姨俄不会忘记你……”说着招呼贴身下人,将濯衣裹在一条毯子中带了出去。

  覆上人皮面具的画岚跪下来,从天窗遥望那一轮明月。

  “少爷……你要幸福啊。”

  三个月后。

  又是蒙蒙雨夜。小舟停泊在姑苏城外。舟上有两位中年客人,一男一女,一着青一着红。女子温和恬静,可惜的是半边脸上有一大块疤痕,折去了她的风采;男子温文尔雅,虽然面色苍白,病容满面,但精神不错。

  年纪一大把的老船夫揉揉眼,暧昧地笑道:“哎呀,这夫妻俩倒真是恩爱。从白天登船到现在,竟然一刻都分不开,呵呵呵!”

  舱内。

  墨白为妻子梳着乌黑的长发,“终于回到江南了,恍如隔世,就像是梦一样。”

  楚濯衣退去腾腾杀气,取而代之的尽是洗净铅华的温柔妩媚,反握他的手,“说得是啊,在北方一住就是二十多年,你怎会不想家乡呢?”

  “落叶归根。”他感慨地抱她人怀,轻吻她的面颊,“真是对不起你,濯衣,我这身子也不知还能拖多久……

  “嘘!”她捂住他的嘴唇,“不要说这些!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再说抱歉不是太奇怪了吗?想想看为咱们而牺牲的人,他们都希望你我好好生活,只要我们幸福开心,哪怕是一天,也不枉他们的情意。我想了很久,总觉得对不起画岚!她喜——”

  “别讲出来!”墨白摇摇头,轻柔地道:“咱们今生注定辜负了画儿!彼此相处几十年,她的心意我当然明白!她不说、我不讲,有时秘密藏在彼此心中才是最美的。以前的你我都在天牢中死去,一切就让它随之而去吧!如你所说,今生咱们要好好过,有一天便享受一天美好。’过去,“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他毕生的心愿,而随时光流逝、沧海变迁,摹然回首,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其实是一份自由的天空。没有压抑。痛苦,能够随心所欲地自在生活……

  或许,他真的是生不逢时。不过不要紧,他已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最大意义!

  濯衣啊!他爱了很久很久的女子,终于盼到与她相守的日子。尽管,自他们相识相爱后发生了好多变故,也失去了许多身边的亲人,经历了江山更迭,爱与恨,信任与背叛,分离与相聚的洗礼,幸好他们始终没有真的放弃彼此,自始至终都深深相爱。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微笑道:“咱们回到姑苏后,去看看四季坊吧!阿婆若是还活着,也有八十多岁了吧!”

  墨白捏捏她的鼻子,“你呀,是贪吃吧!”

  “不可以吗?”她偏着螓首,眨眨眼,还似当年的娇俏。

  墨白搂着她,轻吟:“有美一人,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楚濯衣哼道:“也不知道是谁连我的容貌都记不清,一幅画花了二十年的光阴也没完成!”其实,她是心疼他的痴啊。

  墨白俊容微赧,贴着她的脖颈磨蹭,“那时我想你想得太狂……物极必反啊,怎么画也画不像,急了就吐血,所以都不敢再动笔了……”

  “傻瓜!”她怜惜地抚摸他的轮廓。

  墨白深深吐气,在她耳边低语:“当年许的愿终于实现了,感谢上苍!”

  “什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倾听着船外袅袅的笛声,楚濯衣动容地靠人属于她温暖的避风港——

  他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就这样相伴相随,到老,到死……

  尾声

  顺治十八年,十四格格受封建宁公主,远嫁云南。

  皇族对外宣称,四阿哥乃暴病而死,追封荣亲王。董鄂妃哀伤过度而仙逝,没过多久,顺治皇帝也死于养心殿。有人说顺治皇帝是死于天花,也有人说他因丧妻丧子而看破红尘,在山西的五台山清凉寺出了家,法号行痴。

  次年,改元“康熙”,大赦天下。至此打开了康乾盛世的历史篇章——

  姑苏城,京杭大运河的必经之地,官商船只往来频繁,带给了沿岸城镇的繁荣。不过漕运人多物杂,难免发生纠纷,官府有时夹在当中为难,却也是爱莫能助。

  据说,有一位面上带疤的女子一次摆平了水路几十场纠葛,更以独到的见解和领导能力赢得众人信服。

  盐运之前也遇到过类似问题,后来经过交涉成立了盐帮,由一位身负众望的人来领导,管理官府不便插手的事,结果收效甚佳。

  因此,不少人建议女子成立漕帮。

  谁知,女子竟反问身后一位文弱的书生,那书生只笑着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谁让鱼儿离不开水呢?”

  自此,漕帮正式成立。

  到了乾隆年间,漕帮和盐帮已经成为江南最大的两大派系。传说,风流的乾隆皇帝还曾和两帮的帮主有过不解之缘呢!

  瞧瞧,漕帮的弟子又在烧香拜祭他们的第一任帮主呢!

  那牌位之上赫赫写着三个字——

  楚濯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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