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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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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瞥见须卜钦兰眉间的赞许与得色,一直绷紧的心弦蓦地松懈下来,无疑,我这样诚惶诚恐的态度,对比起那一位青衣女子的从容不迫,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现在她的心情,一定是大好。 果然,她已经娇笑着说:“争什么呢?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只羊儿么,命人找回来就好。单于打猎差不多也快回来了。走,我们一起到金帐里等着去,看看他们猎了什么回来?” 说着,挽了我的手,施施然地走到前面去。眼角却再不瞧那顶旧账一眼。 我当然也不会回头去瞧。 然而,我知道,今日这场危机虽化于无形,但,却有更大的危机正在这片大草原上酝酿。 后来我知道那个帮我解围的女人是谁,还是在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冒顿这个名字之后。 史书记载:“陈平六计”,其中一计便是“借力阏氏,解围白登”。这里的白登之围,说的便是“冒顿单于”于公元前200年在白登山围困汉高祖刘邦七天七夜…… 冒顿单于! 是冒顿单于! 那么,最终冒顿并不会死! 最终成为匈奴之王的人是他,而不是蕖丹! 我被自己的这个记忆吓呆住了。从前不知道的时候总抱怨老天不公平,别人穿越时空,我也穿越时空,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去到一个比较熟悉的地方呢? 然而,真正掌握了历史,看清了必然的未来,却又觉得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知道也就仅仅只是知道了,知道冒顿日后会成为单于,却不知道他如何逃过眼前的劫数;知道不久之后,头曼单于必死,却不知道死于何人之手;知道蕖丹本无意于王位,却不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热衷于名利的母亲,最终的结局又会如何? 天意不可违,命运如洪水奔涌而去,而迎接我的,又究竟是怎样的未知? 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所以,那些微小的知道对于我来说,便显得那样无足轻重了。 深夜,万籁俱寂。我抱膝坐在帐中,了无睡意,心中甚是愁烦。眼见得婚期一日一日迫近,我却全无办法可想。 难道,就这样认命了? 真的就要嫁给蕖丹了? 不不,别说我心里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下的霍戈,就算没有他,我也不能眼睁睁地就往火坑里面跳。 蕖丹无疑是会失败的。侧阏氏策划了这场阴谋,欲置冒顿太子于死地,日后,他还会轻易原谅他们母子吗? 虽说我这样想是有一点自私,但,就算我不自私又能如何?若我果真嫁于蕖丹,他便真能成为草原之王了? 历史,便真的可以扭转了吗? 想到所有的人终有一日都要如我这般面临最终的结局,心里不由得一阵黯然。 “郡主!郡主!”阿喜娜的声音在深夜里传来,竟带着令人悚然一惊的颤栗。 我猛地长身而起。 “出什么事了?”我不安地注视着扑进帐来的阿喜娜。凉爽的夏夜,她的牙齿居然在咯咯地打着颤。 “郡主……方、方才太子妃遣人过来说,单于……单于陛下带了乌赫将军前往……前往……” “往哪里?”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乌兰布和沙漠!” “砰——”我颓然跌坐在榻上,心里一时喜一时忧。 喜的是,冒顿终于逃出来了,他一定是从大月氏逃出来了。 乌兰布和沙漠是他们逃亡的必经之路。穿过沙漠,他们就可以回来了!就可以安全抵达王庭! 我派了伏琅去接应他,这着棋是下对了。 日后,即便我们杀了头曼单于,那也是为他夺取王位扫清障碍,况且,伏琅于他还有救命之恩,我们即使不能嫁祸给别人,应当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是这样想的。 然而,历史书上面的一句“冒顿单于”,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称呼,却凝聚了多少鲜血、诡计、阴谋与牺牲。 单于能听信侧阏氏的挑唆,不顾冒顿的生死向月氏国宣战,他便不会再让冒顿活着回来! 这样的深夜,如此兴师动众地赶往乌兰布和沙漠,身边带的,又是蕖丹的师傅——乌赫将军!可想而知,一定又是侧阏氏的唆使。 我霍地站了起来,“阿喜娜,你去告诉太子妃,让侍卫长泽野伏兵于王庭之外,若是见到太子,不惜与单于动武也要将太子救下来,若是见不到,那便……那便……” “郡主?”阿喜娜面色苍白。 我跺了跺脚,“还不快去?” 她怔了一下,终于朝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奔了出去。 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没于帐外,我才松开紧紧握住的双手,眼前一阵昏眩,感觉自己就要晕过去了! 然而,还不行! 我不能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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