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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就晓希面言,这样没有摩擦的日子,说实在的有些难过,她必须强装镇定的感觉不是很愉快。

  幸好,路禹凡很会找话题,不常让沉默在两人之间发生,这让她自在了些。

  然而就在她意识到,他这个客人正过着过度舒适的日子,而演奏会是十多天后的事情时,不禁问道:“你……都不用练钢琴吗?”

  他笑了起来。“我有练,你出门以后我都有练琴。”

  “真的吗?你不嫌弃它是直立式的?”她目光往客厅的角落扫去。

  “我根本不介意啊!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弹给你听,保证你听不出任何一点生疏。”

  他快步往钢琴走去,掀开琴盖,按了几个音。

  “而且它的音很准,是不是平台的对我而言没有太大关系。”

  “前一阵子才请人来调过。”

  他坐了下来,注意到她今天从学校带回来、搁在琴上的谱,翻看了下,问道:“还是钟情于贝多芬?”

  “是啊。”她的声音始终淡淡的。

  “嗯,所有的作曲家,就他的曲子你表现起来最出色。”他夸赞道。将其中一本厚重的乐谱往谱架一搁。“不介意我弹吧?”

  她摇摇头,往他眼前的曲目瞧去,是贝多芬的第八钢琴奏鸣曲,“悲怆”的第一乐章。

  路禹凡的手在键盘上放定,微微一抬,落了音——

  一个强而有力的和弦,接着是沉重的慢板,每一个音符都在她的心底震起了回荡。

  第一乐章悲壮的慢板部分,是乐曲内容的重心,完全符合悲怆二字。

  沉重的引子,像是压力伴随着痛苦的悲叹,象征着残酷命运的威胁。但接下来的快板则是热情的表征,展现了对命运不服输的情绪,音乐仍是深沉的,却有着动力。

  她对贝多芬的偏好,最初是因为贝多芬正是路禹凡最喜欢的作曲家,他连名字也取跟贝多芬一样——Ludwig。

  但渐渐的,她将贝多芬的心境与所作的曲子加以对照,竟然在弹奏间,渐渐体会出他那份无法言喻的痛苦,以及深深的悲伤。

  除了他的音乐,她也钦佩他那不服输的性格。

  贝多芬对于音乐的热情,并没有因为命运的捉弄而丧失一分一毫,始终爱得这么深切,完全没有改变……

  或许,她微不足道的感情,无法和他这份屹立不摇的精神相提并论,但她至少能够明白!

  被无法放开的感情纠缠,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乐章换你弹。”

  在她仍兀自发愣中,他已完成了弹奏,站起身对她说道,头往椅子方向一点,示意她坐下。

  她愣了下,后悔自己站在这里。“我不……”

  但他的兴致很高昂。

  “有什么关系,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这样交替着弹的吗?你忘了?”说着便拉她坐下,压着她的肩不让她站起来。“有这份荣幸听您弹奏吧,王老师?”

  她微微一叹,乖乖地将手放到琴键上头,深吸了口气,让音符在她指下成形。

  第二乐章是如歌的慢板,淳朴、优美的抒情旋律,响彻着圣咏式的和声与管风琴一般的音响,旋律非常接近德国的民歌,掩盖了方才那些郁闷情绪的伸张,是一种缓和且具渲染力的节奏。

  突然,音乐间多了一个高八度的曲调相和,精准地抓住了她的律动。

  路禹凡站在她的身后,距她很近很近。

  他喜欢听她弹琴,喜欢她在抒情曲的表现方式,完全的感性、完全的沉浸,也将她的温柔表露无遗。

  是啊,她的温柔一直是最令他依恋的!她说话的音调,总是轻柔得像是上好的丝绢,包裹着他整个人。即使当他处于叛逆的那段期间,仍是十分渴望那份能够安抚顽劣的他的慰藉。

  他情不自禁地将身子再往前了些,几乎贴上她的。抬起右手,放到高她右手八度的位置,弹奏起同音的主旋律。

  以前,他在教她弹琴的时候,总是这么做的,那是一种带领,也是一种适时的更正;如今,是欲与她相融的冲动。

  但现在的举动,却是无法克制地、极度渴望与她一起激起共鸣的……

  两音几乎毫无偏差地契合着,他的心因为这份契合度而强烈敲荡着胸口,那份激动是他无法解释的。

  乐章在一片朦胧中渐趋渐缓……

  终于,在她与他手下,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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