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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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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时明白,她不再反对留下来养伤了。 他因此松了一口气。“想喝点汤吗?” 她点头。看着他脸上剃到一半的胡子,又开始想笑。 但回过身去端来肉汤的他没有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他盛了一碗肉汤递给她,看着她一口一口缓慢地进食。 “你好很多了。”仿佛要安定自己的心,他说。先前刚回京时,看见濒死的她,差点夺去他的心神。就是在那时候,他发现了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这是新鲜的肉!”她尝出滋味来时,有些讶异。“这种大雪天里,沈大夫真是好心。”一般人家在冬季里,大多是吃腌制的肉类的。 见卫齐岚没有回话。她顿了一顿,看见角落里的弓箭,终于领悟。“是你为我……”在大雪天里去打猎? 他摇摇头,只说:“快吃。”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憔悴。为了照顾她,他这几天显然瘦了不少。或许也没有睡好,他看起来有些疲倦。脑海中,一个印象一闪而逝。她突然想起来,他风尘仆仆赶到她身边,脸上满是忧虑的神情。他说她是他的妻,他说他不会让她死。 为她,他七日夜不眠不休地赶路回来,他为何要这么做? 才搁下手中汤碗,他立即又为她添满一碗。 她摇摇头,感受到他的用心,但多日未进食使她一时间没办法吃太多东西。忆起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欠她…… 是歉疚使他眼色如此忧愁吗? “你不需要!”她想说他不需要这么拼命,他真的不欠她啊。 但他打断她的话。“尽量再多吃些吧,多吃一些,体力才能尽快恢复。” 看见他固执的眼神,她不再推辞,又勉强吃了几口,不想辜负他的用心。 卫齐岚啊,她心中无言地喊着,我实在不懂你的心思。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她再也吃不下后,他才跟着吃掉剩余的食物。而后他收拾好锅碗,拿起先前的匕首,坐在门槛上继续剃剩下的胡子。 她躺不住,提着火炉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正苦恼地摸索着自己的下巴,锐利的刀锋斜划过去,片刻后,他吃痛一声,一丝血丝从他下巴处渗了出来。 她拧起眉,放下火炉,接过他手中的匕首。 他讶异地看着她。半晌,他说:“这里没有镜子。”才会不小心刮伤下巴。 她点点头。“让我帮你。” “不用,你回去休息。” “让我帮你。”她坚持地说。然后试着握稳那把锐利的匕首,指尖轻轻沾去他下巴上的血丝,等他仰起脸。 他从来没有让人替他剃过胡子,因此十分犹豫。 误以为他是担心她捉不稳匕首,她抬高手让他看个仔细。“看,我的手很稳了,没有在抖。”吃过肉汤后,她的体力恢复了很多。“让我帮你吧。” 他这才仰起了头,让她看见他下巴上布满的细微疤痕。看来他过去经常弄伤自己。这男人,全身上下,有哪一处是没有伤痕的吗?她想起她偶见过他布满伤疤的胸膛,左胸那里,有几道经年的致命伤。他曾经活在生死边缘,那是一个她无从窥见的世界……不知,他杀过几个人? 在她匕首落下前,他闭起眼说:“能拿着利刃靠我这么近的,你是第一位。” 她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笑出声。“我会小心不割断你的喉咙。”东陵女子在出嫁前,就要先学会如何服侍丈夫,因此她们都精于为丈夫修剪头发和剃胡子。她也不例外,只是她从来没机会这么做过。 摇摇头,甩去那份突如其来的念头。她谨慎地剃去他的胡髭,牢牢记住逐渐显露出来的英俊面孔。这个男人,要忘记他,不容易。从开始到结束,完全没有割伤他的肌肤。这是一份信任与被信任的极致体验。 事后,她将匕首还给他。“将军——” “不。”他阻止她的同时,也接过那把匕首。“别说。在你伤愈前,暂时不要,好吗?” “不要什么?”她看着他幽深的眼神,不敢妄自猜测他的心思。 “不要去想你是谁,或者我是谁,可以吗?”也许这辈子,这短暂的几天,将是他们唯一能相处的时刻。从前他老急着逃离她,现在却无比珍惜与她在一起的片刻,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你是指……不要想起我是秦潇君,而你是我的丈夫?”她试探地问。 他眼神流转,展臂一揽,下一瞬间,她人已在他怀中。“潇君……”她终于肯正面承认她是他的妻了。 “唉……”她轻叹一声,依偎在他肩上。“算了,不要说了,都不要说了……”她曾经多么期盼这温暖的怀抱,即使在鬼门关前,最想见到的,也仍是他。所以在几日前,昏沉沉见到他时,她还以为是梦,没想到真是他、真是他呀……在许多年后,他回到了她的身边,眼中只有她的身影。这曾是她奢望了一辈子的……早在九岁那年嫁给他时,她就已经心折……为这男子顶天立地的丰姿……他是她的英雄、她的将军,也是她的夫婿啊……只是,如今已回不去了。 突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她惊慌起来,为他。“你私自回京——”要是被人知道,恐怕…… “别去想。”他沉声说。守将私自离开边城,当然会被惩戒,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背弃过她,因此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绝不再放手。就算被夺去爵衔或军职,也都不要紧。 天下早已太平,边关无事,他已失去他的战场,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容四郎说他太冲动,其实并非如此,他仔细想过了,在他心中,有件事情比当个将军还要来得更要紧。所以,他来了,回到她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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