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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忍不住踮起足尖张望,没瞧见履霜,想是还没下楼来;又往正论辩的人群望去,不意看见那名姑娘的侧影,竟还是个才十来岁的男装小姑娘!

  果然才这么想,那华服男子已笑道:“小姑娘才多大年纪,懂得什么朝政?”

  冉小雪忍不住咋舌,就听那小姑娘回说:“笑话!我朝科举自开国以来就没有设置最低年限,历来年少及第的进士不知凡几,兄台倘若说不赢我,也不必拿年纪来瞧轻人!”

  这话说得霸气十足,教人反驳不得。于是众人的议题又回到一开始,针对娄太傅是否应该入主天官一事上,兀自争论不休。

  冉小雪又听了半晌,正想着要怎么绕过众人,悄悄溜到他房里去,那厢却辩得更激动了;但因论辩许久都没能说服对方,是以众人纷纷起哄:“何不请履霜先生下来,他必有慧见!”

  冉小雪脚步微顿,吐吐舌,又走回原地。不想被人看见她一个单身女子去敲男人房门,她不怕羞,却怕履霜名声因她而扫地。

  无奈地,找了张椅子靠桌边坐下。

  果然不久之后,就见石履霜被人从阁楼请下来。

  他原本正等着小雪来,但等过了约定时间还没见她人影,就知道有事耽搁了。

  她难得能留在京中过年,两人相聚时日屈指可数,他实在不想在这时节将宝贵时间分给别人用。

  虽说在旅栈讲学、议论朝政是由他起头的,但如今聚在这里的人良莠不齐,是以非有特殊论题,他已鲜少参与议论。

  这次会被请下楼,纯粹是想顺便看看冉小雪到了没有。

  果然,才走下楼阶,就见她坐在中堂角落,正无奈地瞪着食篮看,像是怕食物冷了。他微扬起唇,决定速战速决,于是迎向人群,在瞧见那名男装小姑娘时,不由得挑了眉,随即加入众人的论辩。

  很快的,捉到重点后,石履霜直言道:“这有何好争论的?依石某所见,两边所言都无甚价值。”

  那年轻男子闻言,面色胀红,十分激动。“履霜先生好狂妄,难道你不忧心家国大事么?还是说,先生因为没有名籍,便不把我皇朝放在心上了?”

  那小姑娘也疑惑道:“众人皆说石履霜见识卓绝,远非寻常人可以相媲,原来竟是夸大之词。”

  冉小雪看着已经不再冒烟的小烤鸡,犹豫着是否先偷吃一口。

  石履霜眼尖瞥见她摇摇头放弃偷食,方冷然一笑。

  “的确,一个无籍之人在民间大肆议论这国家前程,要不被视为狂妄也难。”

  他不提朝廷早放出风声,只要他点个头,就会给他身份与官职,而是就事论事道:“好在石某狂妄已非一朝一夕,姑且就来谈谈如今朝廷是如何选臣的吧!在场诸位都应知道,朝廷六府官员皆由各部正副首长亲自遴选得来,表现良好的官员可以逐步升迁,或者透过三年一次的制举考试改迁各府。

  唯有宫内翰林学士是清望官,大多由身家清白的能文之士担任官职,冉氏谷雨即是一例。当年吏部卿乐采便是宫内学士,由先帝钦点入天官府担任卿职迄今;换言之,六府正副首长的遴选即使必须透过朝臣共议,最终仍须得到君王认可方能入府。在座不是正谈论着,娄太傅是否适合入主天官一事么?石某之所以胆敢大放厥词,不过是认为此事关键不在太傅,而在君王。”

  此话一出,提醒了众人一件比娄欢适任与否更重要的事。确实,君王才是此事的关键。

  石履霜眼神逐一扫过众人,轻描淡写道:“若依我见,当今君王太过年幼,凡事由三公代决,新君即位五年来并没有特殊建树,勉勉强强算是不过不失。然而君王心性未定,易受他人影响,偶有曾做出扰乱朝纲之事,使所下圣旨形同儿戏;是故,以娄太傅之才入主天官虽是理想,但因君王之故,必有人质疑是否娄太傅逼使君王同意,以此难免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讥。

  即使娄太傅并未真有如此行径,但民议既起,又难道不该归咎于君王么?倘若君王有足够能力统御群臣,使众臣心悦诚服,又哪里会有如此声浪?是以履霜认为,今日诸位与其议论娄太傅适任与否,不若议论君王适任与否。”

  他字字铿锵有力,众人无不寂然倾听,就连冉小雪也不再关注食物,留意起他的话来,忍不住为他捏一把冷汗。

  是啊,民间固然传出了一些质疑娄太傅专权宫廷的声音,但谁敢说得像他这样明白!要是传进君王耳里,若当今君王不能容许他人议论,岂不要惹来祸患?

  冉小雪眼神瞥向那因身量不如人、即使因为惧高而微微颤抖也要站在长凳上以便睥睨众人的小姑娘,只见她抿了抿唇,瞠目道:“原来先生对当今君王的评价如此之低啊,怪不得你至今不愿接受圣上旨意,归籍我朝。”

  石履霜微扬起堪称美丽的唇瓣,深潭似的黑眸直对上小姑娘金色双眸,轻声回应:“并非如此。”

  “哦?”男装小姑娘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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