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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她下了车,霎时觉得心头澄明了。

  她对抗的是什么?恨的又是什么?如果生命中可以没有方斐然,又何必激动?或许真正的答案是,她并不介意他爱过庄以欣;而是那天在他家那一幕,让她怀疑自己永远也敌不过庄以欣的魅力,与其在惶惑中挣扎,倒不如就此断灭。

  她坚持的,其实是一份恐惧,如同幼时,母亲不顾嚎啕大哭的她,将她推上梁少芹的车,让她对自己的存在价值生疑。

  这些,才是她终究孤独的真正原因吧?

  他一张张翻看刚刚送来的照片,愈看脸色愈暗沉,几次张芸走进来要和他商讨店里的事,最后还是放弃,免遭波及。

  他手一甩,照片散落在桌面上,眼见心烦,他干脆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梁如意比想象中强硬,为了要摆脱他造成的影响力,她或许不再保有从前的矜持而轻易接受他人的追求。

  这的确很麻烦,她拒绝见他,他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候着她,再说,她的坚持可不输他,电话一律拒接,出入都有同事随行,他根本难以越雷池一步。

  分机灯号亮起,他拿起话筒,是柜台小姐的声音,“方先生,颜先生在二线。”

  他按下二线,颜家齐充满揶揄的声音立刻响起,“照片收到了吧?”

  “够了,叫你的人别再跟了,她不是好惹的,惹毛了她,我也没好处。”他厌烦的耙梳乱发,“你别插手!”

  “我很好奇,都已经决定要订婚了,何事可以令你们感情生变?”

  “时候到了自然会让你知道。”他或许是揽祸上身了,为了一个承诺,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梁如意三不五时往严子宽那儿钻,你别小看了那男人,梁如意公然对他投怀送抱,他一定有两把刷子,你再不想办法,就得另外找老婆了。”

  “我不是被吓大的,我自有定数。”他挂了电话,视线又飘回那些照片上。

  这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不采取一些行动,他可要前功尽弃了。

  走出捷运站,她习惯性地顺着骑楼一眼望到底,对她而言,这阵子犹如明灯般照亮她夜归路的招牌没有如往常亮起。

  华灯初上,咖啡馆不可能打烊的啊!如果今天不营业,严子宽昨天就会告诉她,或许招牌灯坏了也不一定。

  思量着,人已经来到店门前,难以置信的是,整片铁卷门真的拉下了,只留下了可供一人进出的入口,铁卷门贴着一张临时写的告示——内部整修三天,暂停营业。

  这是件大事啊,严子宽为何没有提起呢?

  她好奇的从入口望进店内,登时傻住——灯光半明半暗,吧台一片狼籍,满地碎玻璃和碗碟,高脚椅翻倒一地,咖啡壶倾倒在吧台,地面多处湿渌,这不像因装修而拆卸的情景,分明是大肆破坏的结果。

  “怎么回事?”她向正在收拾残局的欧巴桑问道,“谁搞的?”

  “不是很清楚,听厨房的人说,早上来了几个人,一进来什么都没说就砸吧台,还好那时刚开店,客人不多,没有人受伤,可是东西损失不少。带头的人还叫依依传话给老板,叫他小心一点,别动人家老婆!真是奇怪,老板平时交往很单纯,也有女朋友了,待人也好,怎么会有人找他麻烦咧?”欧巴桑百思不解。

  她呆若木鸡地钉在地上,脑袋一片凌乱。

  这间咖啡馆开业五年了,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形,如果不是特别因素,怎么会在此时发生?这个特别因素,针对的是近来三天两头到这走一遭的她,还是无辜的严子宽?

  她拿出手机,愤怒地按下熟悉得无法忘怀的十个数字键,颤抖的凑到耳边。

  “喂?如意吗?喂?”彼端也没有忘记她显示的手机号码,直呼她的名。

  “你在哪里?”她沙哑着迸出一句。

  “我在家里,正要出门,怎么了?”

  “别走开,等着我。”她收了线,快步走出咖啡馆。

  她要替严子宽讨回公道!

  鼓胀着满腔怒火,她不到十分钟就飙到了方斐然的住处,拿起钥匙还没对准锁孔,门就自动敞开。

  方斐然和言悦色,无视她来势汹汹地道:“怎么了?你看起来想杀了我。”

  她咬牙切齿,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捶击,“流氓!野蛮人!我怎么会看上你!”

  被打得莫名其妙的他也不辩解,揪住她两只纤瘦的手腕,语气温柔而低哑,“如意,你性子倔,从不撒娇,我也看上你了啊!”

  “你还耍嘴皮?”她敌不过他的腕力,狠狠瞋睨他。“你以为做了这种事我就会回头?方斐然,我不怕你,你有种就直接对付我,干么殃及他人?”

  他愈听愈糊涂。“等等,我做了什么?”

  “还装蒜?人家开门做生意犯着你什么了?我连去喝杯咖啡你也要管?需要这么大手笔把人家店给砸了吗?流氓!”她义愤填膺,泪终于管不住激出了眼眶,她扭动着手腕,却撼动不了分毫。“你让我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我也没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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