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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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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色笼罩天际的夜色中,他仿佛看见几束风中扬起的黑发,在静止时,揭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一字一句的在对他缓缓吐露苦水。我爱你,可以爱很久很久哦!你呢? 四年后—— 他仔细检查着年轻人腹部缝合的伤口,满意的笑说:“复原得还不错,再吃几天消炎药就可以了,尽量别碰水!” 年轻人羞赧的搔搔头,穿上衣服,感激道:“多谢您,院长。”说着从脚下摸出一个陈旧的麻布袋,双手奉上。“这是我妈亲手做的腌菜和一包干香菇,我们没什么好送您,您这样帮我——” 他挥挥手。“东西放下吧,替我谢谢你母亲。” 年轻人深深鞠个躬,退出门外前,还在欠身致意。 他在电脑上输入诊疗资料后,吩咐跟诊护士说:“我回办公室去一趟,有什么事call我就行了。”护士微笑着点头。 下午一点半了,他坚持看完最后一个门诊病人,审慎的脸上丝毫不见倦意和不耐。他步履沉稳的离开门诊室,白袍下的身形略显清瘦,容颜并没什么改变,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副无框轻度近视眼镜,将那双令人眩目的眼睛遮掩了些光芒。 他在走廊尽头右转,一楼大堂的人声喧扰随即传来,等着挂号和领药的人络绎不绝,他扫视了一下,没注意到行进间双脚前移动的“东西”。随着他迈开的力道滚了出去,他稳住重心,以为撞到了小动物,视线快速的往下搜寻,却弯起薄唇笑了。 的确是个小动物呢!转动着乌溜溜、骨碌碌的大眼睛净朝他笑,瓜子脸蛋如水蜜桃般粉红,唇边还沾着糖粉,舌尖意犹未尽的舔舐着,两条长辫子垂在两耳下,娇嫩的嗓音从菱唇发出:“叔叔,要不要吃糖?”她伸出即使跌倒仍紧握着的一根棒棒糖,上面已沽了污渍。 他顺手将她抱起,看起来幼小的她,抱在手上还有些沉甸甸的,他从口袋拿出一根新的棒棒糖要与她那根交换。“这枝脏了,叔叔换一枝新的给你好不好?” 他偶尔会在身上准备几样糖果,专门用来对付小病患用的。 小女孩开心的接过来,没有防备的往他鼻尖亲了一下,开始努力的拆开包装纸,想尝试新的口味,那专注的表情让他心头柔软起来,于是随口问了句:“妹妹叫什么名字?” “惠生。”小女孩口齿清晰。“我生病了,我不怕吃药,妈咪说我很勇敢。”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的确隐约有鼻涕的声音。 “惠生——惠生——”一位神色惊慌的中年妇人朝他走来。看见女孩安然的倚在他怀里,霎时松了口气,有些抱歉的对着言若水说:“谢谢你,院长,我刚才在领药,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他点点头,将小女孩递还给她,没说什么继续朝办公室走去,他的胸口依稀还残留着女孩的温度,那细眉圆眼让他想起了另一张脸孔。 他才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李帆便气喘吁吁的提了一个纸盒过来,放在他桌上。 他皱起眉头,带着些微责备的语气。“我不是说过了,肚子那么大了,走路别那么快,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向你妈交代?” “哎呀!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老公都不紧张了你紧张什么?快吃吧!饿了吧?就跟你说了,以后挂号人数要限制一些,老看得那么晚,胃迟早会搞坏。”怀了孕的李帆,尽脱从前的少女色彩,圆润的脸色有着令人欣羡的幸福味道。 他沉默的打开餐盒,新鲜且热气腾腾的菜色布满,他吃了几口,神色微变,抬头对李帆道:“这不是医院的伙食?” 她拿起他桌上的一张纸,随意扬着凉。“是啊,附近新开了一家餐馆,怎么样,不错吧?” “嗯,没那么油腻了。” “那我走了,门诊要开始了。记住!晚上要准时吃饭。”她对他摆摆手,一溜烟地消失在门口。 他慢慢咀嚼口中清淡的味道,那舌上的感官在撩逗着他的记忆,将他带往多年前的短暂家常生活。他以为他会忘记那些菜的味道,却在这一餐饭盒里重新温习了一遍。 他很快的让盒底见光,胸口的怅惘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远远瞧见李帆,便主动扬声道:“中午你从家里回医院时,顺道再帮我带回来那家餐馆的午餐。” “知道了!院长,你已经吃了一个礼拜的外食了,偶尔你也该光顾一下自家医院的餐厅,不然吴嫂会以为是她的手艺有什么问题。”李帆调侃他。 “你管得可真多,真同情你丈夫!”他拍了一下她的头,径自往办公室走去。 “院长,等等!”李帆神秘兮兮的朝他招手。“办公室有人在等你,等了好一会儿了。” 他但笑不语,波澜不兴的颔首,无论是谁,都不会再教他乍惊乍喜了,他的快乐有很大一部份埋在记忆里,收藏的妥贴慎密,即使亲近他的人也很难发现的。 一跨进办公室,言庆余花白的头往上抬,他放下手里的报纸,等待言若水走过来。 言若水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凝思片刻后,在另一张沙发坐下,看着前方道:“如果你是来捐赠医院设备的,我很欢迎;如果是来说服我回台北的,就别浪费时间了。”他平静淡漠,没有激越的情绪,一如言庆余所料。 “我只是来看看你,医院有你大哥襄助,我很放心。” 言若水微评,看了他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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