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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她拒绝!

  凭什么!凭什么呀!上帝算准她好欺负,才一次一次又一次欺她,对不?

  不公平,世界对她不公平,为什么她退让、她不争不伎、她努力学习所有良好德性的下场,竟是孤寡悲凉?

  她要抗议上帝欺人太甚,抗议上帝只爱坏人,从不给好人机会,这样的上帝她再也不要相信,不读圣经了、不祷告了、不上教会,她要远离上帝!

  “小姐,和老爷道别吧!”谷医师退开,走到匀悉面前说。

  谁说她要道别!?

  才不要,她不要和任何人道别,不要她爱的人一个个离开她身边,不要听天由命,她再也不要当小乖。

  向后退两步,她看见徐秘书眼底的哀怜……

  不要这样看她,那年母亲去世,他也用同样的眼光望她,这次,不准、不许、不可以,她不要……用力转身,她再次冲出父亲寝室。

  匀悉跑进庭院里、跑进雨中,涣散的眼神、涣散的心智,她不想要的事情终是走到眼前,逼她正视。

  她不要妈妈死啊……

  那年,得知母亲生病,她常在半夜惊醒,悄悄到母亲房间探她的鼻息,确定她没离开她,但最后母亲还是狠心离去。

  之后,她仍然半夜惊醒,仍然冲到母亲房前,望著空荡荡的床铺,泪如雨下。

  她不要爸爸死啊……

  从医生宣布父亲的病情开始,她又半夜惊醒了,她又习惯性跑到父亲房里,探父亲的鼻息。

  她总是恐惧、总是惊惶,她逼自己乐观,乐观幻想或许有不同结局,哪里知道,一样、统统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大哭,她哭出满腹委屈。

  她呕啊,呕死呕死了,为什么和她一样大的女孩还在享受父母疼惜,偏偏她没有?

  她哭、她尖叫、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跑,近乎歇斯底里……

  她要跑出这个可怕的世界,再不要和人搭上关系,那么她就不会再听见死亡、看见死亡,她将永远与死亡绝缘.

  猛地煞车,接到通知马上赶回家的霁宇从车上跳下来,他看见匀悉站在花圃前捶胸顿足。

  冲上前,他全身湿透,雨大风强,打在身上的雨点像钢珠,痛上他的身体、锥入心。

  他用力拥住她,想将早已浑身湿透的匀悉抱进怀里,可她不依。

  她不依天、不依地,不依上帝对她苛刻。

  她再不要乖了,她要彻头彻尾的坏,如果她以前弄错了,如果乖是种恶劣行为,她愿意改头换面,当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只要啊……上帝为她开启一扇门,为她留下亲爱的父亲……

  “没事了,没事了……”霁宇抱紧她,将她锁在怀间。

  她的泪灼了他的心眼,她痛,他比她更痛十分。是谁抛出锄头,砸入他心窝处,震得他有苦说不出?

  发狂似地,她看不见霁宇,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她的呐喊呵,她狂炽的愤怒,她再不要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匀悉推开霁宇奋力向前跑,跑几步,绊倒,在她摔下之前,霁宇抢在前面将她抱住,连滚几圈,他们在草地里变成泥人.

  锁住她的手、锁住她动个不停的身体,他不断在她耳边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陪你。”

  再不会有事欺上她了,他发誓,发一百次誓,所有的苦都让他来担,所有的痛都由他来扛,从今以后,他不允许她悲恸。

  “没有人……你们全走了,你们统统不要我……”失却气力,她像凋萎的花朵,再撑不起半分美丽。

  他抱她,抱得很用力;他喊话,用尽力气,如果说一遍,她听不见,他就说一百次,直到她听见他的声音。

  “我陪你,哪里都不去,我在这里、在你身边,不管你碰到什么事情,我都在这里。别怕……小乖,不要怕,我会陪你、一直陪你。”

  小乖?是谁在叫她?谁说她可以不怕,谁说他会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

  停止挣扎,空茫双眼对上焦点,是霁宇?怎么可能?他马上要走,他们只剩下不长不短的三季……怎么一直陪、一直陪……

  请别对她说笑,请别哄骗她脆弱心情……她再没力气筑起堡垒,捍卫自己孤独的生命……

  匀悉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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