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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他的视线接触到墙上的画作,立刻被画上的色彩线条吸引,笔法虽不成熟,却牢牢吸引人的目光。

  这幅画主题是梦,画中飞翔的乳牛身上绑著一个荡秋千,秋千下方坐著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大女生,他们的笑容灿烂,大大的唇线咧到耳际,五彩缤纷的花朵、跳上空中的飞鱼,整张画作里呈现出热闹气氛。

  这个孩子很有天分,除了色彩运用精湛,还有丰富的想像力,假以时日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看过第一张画,他顺著走廊一张张看过去,赞叹声不时响起,几个观众窃窃私语,是怎样的孩子,能画出这般精采绝伦的作品?

  晁宁回想童时,在六岁之前,他没上幼稚园,父母亲觉得上幼稚园是浪费时间,为培养他的接班能力,他们请了专科老师到家里替他补习,当隔壁小朋友在玩风筝跳舞时,他在学数学几何,他也唱儿歌,不过唱的是英日文儿歌,他的语言能力不是天生的,而是用补习费一点一点堆积。

  他记得,自己唯一的娱乐,是窝在地毯上画画,他喜欢玩弄色彩,喜欢用线条发泄心情。

  他没正式拜师学艺,所有技巧全是他从画册里临摹学习,他曾被学校派出去比赛,但奖状奖杯从不带回家,他不想换得父母亲一句“玩物丧志”的评语。

  这个孩子显然比当年的他更厉害,他用色大胆、线条细腻,若真一路不放弃,他预测,这小孩将会在画坛上扬眉吐气。

  晁宁对这个小小画家有兴趣极了,只不过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做,他要找到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程黎,在她身上追寻他们的过去,印证他们是否真的有过爱情。

  “走,我们去护理站跟小姐要小卡片,写几句话,给程琛打打气。”一个妈妈低头对小朋友说话,她的声音拉起晁宁的注意。

  画展今天开始,老院长亲临主持,许多病童的爸爸妈妈知道这个消息,特地带孩子来共里盛举。

  “请问,你认识画这些图的小画家?”一个二十几岁左右的女人问年轻妈妈。

  “嗯,他是个得到癌症的六岁小男孩,他早熟而懂事,说长大要成为梵谷,我见过他几次,他告诉我们,他不怕病魔,相信只要勇敢就能战胜它,这席话,听得我们这些家长落泪,大家都有同样的心酸和痛苦,他的话说到我们的心底深处。”妈妈叹口气,慈爱地抚摸坐在轮椅上的女儿。

  “他住在哪个病房?”

  “你顺著走道过去,看到门边有花篮,门上贴著许多小卡片的病房就是了。”她指指走廊方向。

  “所以我可以到护理站拿卡片,再贴到小朋友的房门上?”年轻女人问。

  “对。”

  “你说他叫作程琛?”

  “对。”

  “好,谢谢你。”

  晁宁反覆咀嚼程琛二字,越念越心惊。

  他仔细回想,没错,护士小姐说过,程琛是程黎的儿子,而程黎是他思念又思念女人,换言之,这个天分高到让人咋舌的小孩,是程黎的儿子?

  程琛、程黎,他为什么从母姓?程黎嫁给另一个同姓的程先生?如果不是呢,程黎的儿子有绘画天分,这意味什么?

  意味……天!会不会是……是他联想过度?

  如果是呢?一个儿子,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晁宁尚未联想到幸福,先联想到程黎眼中的凄楚。

  假若情况如他想像,那么这个笨女人需要多少支持才能撑过这次?纷乱念头一个个闯进心中,严重干扰他的判断能力。

  “我要弄清楚。”

  他大步往走廊一端行去,按捺住激动情绪,他提醒自己沉著应付。

  答案在门开刹那间揭晓。

  病房中,小男孩在画图,母亲在一旁看他,他的出现吸引了两张怔愣的脸。

  三十秒,母亲落泪,孩子回神,他怯怯地放下画笔,拿起床头边的放大照片,走近晁宁身边问:“请问,你是我的爸爸吗?”

  “请问,你是我的爸爸吗?”

  稚嫩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这下子轮到晁宁动弹不得,眼光落在程黎身上,一瞬不瞬。

  下一刻,他作出睿智决定。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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