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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童如诗则先想到要为娘家人争回颜面。“这件事要早点让娘知道,娘一定很高兴,然后叫你姊夫到金家走一趟,让他们知道你怀有身孕,我相信急于抱孙的金家二老会马上接你回去,重修旧好。”

  “重修旧好?不,不,我不要。我从来就没有好过,如何修好?”童如梦蓦然滑下两行清泪,哀声道:“姊,如果你真为我着想,就请代我守密,不要让娘知道,更别让金家的人晓得,我不要再回去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了,我不要!”

  “不会的,如梦。”童如诗鼓励她:“今非昔比,你怀了金家的后代,你的苦日子算是过去了,你有出头天啦!”

  童如梦一股劲儿的摇头。“不要,不要。”

  童如诗有点懊恼:“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腹中的孩子打算,难道你忍心教他变成一个没爹的核子,没去他应该有的社会地位?妹子,你要想清楚,一个下堂妇要生存尚且不易,身边若多个没爹的孩子,你要他这辈子如何面对众人质疑的眼光?”

  童如梦只是饮泣,对未来感到无措。茫然什么?这个社会和杀手一样冷酷;

  无措什么?世俗礼教和犬子一样无情。

  仇怨如同春草是日见滋长的,若是不根除,只有其蔓延;或者,依赖本身的智能去堵塞、去化解。而童如梦呢,她的心麻不得像枯藤一样,用冰霜去覆盖春草,暂时把幽怨冻结在心底。

  常言道: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

  她已不能自主了,沉味在飘妙的思潮里,直至被淹没。

  “她是我所见过最不快乐的孕妇,尤其这是第一胎,换了别人,怕不欣喜若狂。”宝宝心有感触地说:“不说别人,换了我和席夫人,都会很高兴啊!”

  卫紫衣不敢接口,他几乎怕听到生孩子这种话题。

  在闷热了半天后,喝着以古井水冰浸过的酸梅汤,非常能够消去烦躁的情绪。

  “可不是。”席夫人闷闷地说。想生的人,结婚多年也不下一个蛋,不想生的人,倒是说有便有了。

  “也许我们该改口、改口,左一个不想生,右一个不想生,说不定反倒有了。”席如梦翻了个白眼。“‘无病休嫌瘦,安身莫怨贫’,做人嘛,哪有十全十美的道?就算做神仙也没法子事事如意。”

  “别跟我讲大道理,我们妇道人家听不懂。”

  “你…‥啧,太谦虚了,反而显得虚伪。”席如秀明贬暗捧。

  席夫人心里暗笑,嘴上仍不饶人的和他抬杠。

  宝宝吃着余来顺送来的莲蓉糕饼,笑嘻嘻的看着丈夫。卫紫衣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嘴角浮现悠然自信的微笑。

  不照平常脚步过日子的这段生活,似一片春光,一团锦簇,一支欢畅的超然,而且振奋人心的曲子。

  的确,所见所遇不一定是凄凉的,甚至有极为丑陋的内幕在其中,但比起一成不变的生活步调,无疑的,令人情绪兴奋、激昂。

  寒鸦归啼,斜阳遍照大地,晚风也飘出了阵阵的花香。

  这便是优闲乡,这便是桃源庄。

  客厅西侧,已陈列了丰盛的酒席。有清冽的好酒,有面饼,炙羊肉,有临时张罗的米饭,有莲藉牛脯,红闷的竹笋,麻辣豆腐,茄香肉丸,十香菜和酸鱼片汤。只等战平回来,即可开饭,战大娘已在门口徘徊了数次。

  为了战平去插手金、童两家的家务事,战大娘暗里埋怨了战流虹几次,怪她多嘴多事;直至战流虹说是卫紫衣下命令,战大娘才不好吭声。寡妇人家若非备了坚忍不扰的性格、不惹是非的本能,不容易在邻里博得好名声,能不管闲事就是最好的了。当西天的第一颗星星升起来时,战平回来。

  战大娘呆不管那劳什么子的恩怨情仇,一股劲儿道:“你总算回到家啦,平儿。好了,好了,什么都先别说,吃饭要紧。流虹快打不给你大哥洗个脸,才好开饭。”

  战平不安。“母亲应该请魁首、三领主夫妇先用饭,不必等我。”

  “你们当家的体恤下属,说要等你回来。”

  战平赶紧洗了脸,上桌吃饭。席间,战大娘频频为他布菜,殷殷勤勤,一脸母性光辉的劝他多吃,便他老大不好意思。战小春由原先最受宠的儿子平空连降三级,等了半天也不到母爱垂伶,半真半假的埋怨道。

  “我说娘啊,你这样偏心,我要怀疑我是你从门口拣回来的。”

  “胡说!”战大娘笑骂了句。“我没事拣你这臭小子回来干什么?你呀,你是送子娘娘怎么也送不出去,最后硬塞给我的讨债鬼。”

  “你一定是逗我玩的,对吧?”战小春赶紧陪笑道:“像我这样英俊满洒、风度翩翩的儿子,除了母亲,又有谁生得出来?”

  “哦,拜托,小春,吃饭时间耶,你别害大伙儿全吐出来。”战流虹求饶。

  战大娘皱眉道:“我不记得有教你说苛薄的话。”

  战小春笑道:“不要紧,过两天她出阁,我们就耳根子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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