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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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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工作靴的大脚踏上了以桧木铺成的步道,包裹在长裤下的强健长腿迈着步伐,每一步都是那么沉稳,却又带着猫般的优雅灵巧。 阳光透过藤架的缝隙洒落,吻上了他饱含男性魅力的粗犷脸庞,一阵风拂来,扬起了两旁香草植物的芳香,汪岳骥深深呼吸,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让他微微勾笑。 他沿着步道往主屋走去,那是栋有着黑顶白墙的两层楼欧式建筑,在四周花海及绿荫的包围下,美得犹如童话中的梦幻小屋。 宽厚的大手握着一把鼠尾草,高大魁梧的身形原该和那紫色小花形成可笑的对比,但他身上自然散发的从容却把一切融合得天经地义,反而还为那不容忽视的强悍气魄增添了一丝撩人心弦的温柔。 汪岳骥抬脚敲掉靴底沾黏的泥土从后门进屋,走入与餐厅相连的厨房,烹饪及用餐的空间只用一道高度及胸的柜台划分开来,开放式的设计少了作客的拘束,带来居家的温馨与轻松。 “好婶?”没看见人,汪岳骥往客厅移动,发现那抹熟悉的富态身影站在沙发旁,他走了过去。“你要的鼠尾草我摘来了……”他倏地停住,因为他每天照镜子都会看到的脸正出现在电视上。 “哎呀,汪大哥可能太紧张了。听说你们这里的……”女主持人正这么说着。 紧张?汪岳骥挑起一眉。哦,不,他一点也不紧张,他只是不爱在节目的刻意摆弄下卖力鼓吹这个庄园的好处,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市侩的推销员,而不是他乐于成为的田园工作者。 灰发圆润的好婶看着电视,画面里笑容可掬的慈祥脸庞如今皱起眉头,脸上写满了哀怨和痛心,瞥了他一眼,重重摇头叹气。 他就知道,只要一看到这节目准没好事。汪岳骥百无聊赖地揉揉颈后虬结的肌肉,唇角半勾,黑湛的眼底有着几不可见的烦躁及莫可奈何。 这个电视台未免也太省制作成本了吧?节目不断回放,两个礼拜前播过,昨天晚上也播,今天又遇上,最烦人的是,每播一次,好婶就摆一次脸色给他看。 逃避不是他的个性,装作视若无睹默默退出火线这种窝囊行径更是违反他的原则,要讲来啊,他汪岳骥没在怕的。 “唷,这个摄影师技术真好,把你拍得至少年轻十岁,难怪每次回放你都会守在电视机前面看。”他非但没闪避话题,还直接挑明杀进要害。 “拍我有屁用啊?你才是老板欸!”战争一触即发,亲切的邻家大婶形象荡然无存,此时叉腰指着他骂的凶悍劲反倒比较像是教训顽童的严母,只差少了根鸡毛掸子助阵。“结果咧?你讲了什么?连十个字都不到!你平常教人怎么种花、怎么提炼精油不是很会说吗?结果难得上电视,你反而像个哑巴!” 汪岳骥泰然自若地倚靠沙发椅背,长腿舒适交迭,彷佛迎面而来的是温言慰藉而非河东狮吼。“我紧张。”他耸耸肩。 “紧张个头啦!”好婶爆出大吼。“你根本是懒得开口!谁不知道你是在气我们让电视台来拍,故意‘张’给我们看,我看你看透透了啦!” “既然知道那不就得了?”汪岳骥唇角半扯,凉凉丢出一句。 没错,他才是那个该生气的人。明知道他最讨厌媒体宣传,他们竟然还敢瞒着他答应电视台来采访,直至大批人马杀到庄园门口才推出好婶当敢死队告诉他,要不是整座庄园里的员工全都和他渊源极深,他真的会气到将他们全部裁员。 偏偏虽名为主雇关系,但这群人不是他从小喊到大的叔伯姨婶,就是熟到不行的邻居玩伴,在人情义理的层层压力下,他真做得出什么狠绝惩处才有鬼。他们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才会想用这种先斩后奏的方式逼他就范。 不过,以为赶鸭子上架他就得乖乖任人宰割吗?这也未免太小觑他汪岳骥了。 他就像看戏似地坐在那儿当活生生的人形立牌,不言不语的冷淡反应让镜头外的一干人等全都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拿他没辙,因为他们知道他能忍住气没把电视台的人当场轰回去已经算给足了他们面子。 “厚,我会被你这小子气死!”好婶自知理亏,一口气又吞不下,直跺脚。“这又不是坏事,你没看我们连续两个周末房间都客满,要不是上电视哪有这种好康?” “那你和怡君忙到没时间吃饭休息,其它人被烦到耽误采收、延误制作商品的进度,这就是好事了?”虽然语调仍是懒洋洋的,但半眯的眸光已让那张阳刚的俊容染上不悦之色。 对他而言,栽种香草花卉及制作相关商品才是正事,整个庄园的主要人力也全用于此,民宿只是另一项无关紧要的附加价值,他从没打算由此获利。 更何况他会经营民宿,是为了让没体力下田的好婶有事可做,很多人都容易被好婶活力十足的忙碌笑脸骗过,但他可从来不曾忘记她已经快七十岁了,还有高血压和糖尿病,身体状况并不好。 加上他小时候的邻居玩伴赵怡君对民宿有兴趣,他也就任由她们弄去,当作她们打发时间的消遣,结果她们反而本末倒置,把自己累得三更半夜回不了家,他制止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还会配合广为宣传? 好婶原本气鼓鼓的表情添了些许忸怩的笑意。阿岳这孩子不会讲什么好听话,但自小看他长大的她很清楚,其实阿岳是怕她太累,怕她为这个民宿付出太多。 “如果民宿的生意可以一直都这么好,再请人就好了嘛。”好婶语气软了些。 “免谈。”汪岳骥一口回绝。“生意再好下去,小心我关掉民宿。” “关?你敢关试试看!”听到他的威胁,好婶瞪他。“我们好不容易才做出名气,你要是毁掉它,我就跟你拚命!” 那股捍卫劲儿,真让人分不清谁才是这间民宿的老板。汪岳骥感到啼笑皆非。 “好婶,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吧?”他淡淡开口。 早在经营民宿前,他就和好婶约法三章,她和怡君爱怎么玩都随她们,除非必要他不会过问,唯一但书就是不能超过他的容忍极限。 要办DIY工坊?可,他拨出空间盖了栋可爱的小木屋,买了简易器材,还会抽空担任指导老师。 需要讲解种植要领?可,他吩咐下去要是客人提出疑问时别冷颜相对话说回来,庄园里那群员工热心得很,用不着客人问,光是看到一堆城市乡巴佬笨手笨脚挖土的样子,都会忍不住主动过去关照一下。 只要别妨碍到庄园的工作,这种举手之劳他不会吝于付出,也很乐于将香草植物的好处与作用向大众分享,但再多他就没办法接受。 好婶被自己做过的承诺压得哑口无言量力而为,这就是她答应过阿岳的。以为很容易做到的四个字,直到后来才发现包含的范围实在太广泛。 “真不知道你是在固执什么?”理不直气不壮,好婶从咆哮转为咕哝。“虽然生意变好会害其它人工作变重没错,但他们都嘛很高兴,还会帮忙招呼客人,就你一个人不想赚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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