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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几个循环下来,迟昊发现抵在背后的双手微微颤抖,她却强撑着,不开口喊停。

  只为了救他,她难道打算虚脱而死吗?这个发现,让迟昊沉下脸,在循环告一段落时,运劲在背上一弹,卸下她的双掌。

  这段疗程,海品颐耗掉大半元气,累得只能倚墙喘息,看着迟昊穿上外衣,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好不容易,她才找着力气开口。“好……好点了吗?”

  “量力而为,我不想因为这样少了帮我采药的人。”迟昊冷声道。

  闻言,即使疲累至极,海品颐仍忍不住笑了,心里好感动。他不知道这样的话很硬吗?不知道那里头的关心有多难察觉吗?

  他不知她是女子,当然更不可能怜香惜玉,这样的转变,是不是代表他已渐渐地放开自己,学会关怀别人?

  “谢谢。”抑着笑意,却抑不住微扬的唇畔。从防备进展到这地步,她好开心。

  屋里虽一片黑暗,迟昊仍感觉到了。“你笑什么?”

  他不高兴了。海品颐轻轻吐舌。“高兴你的伤又好了一些。”

  知道她避重就轻,迟昊冷哼。在不知不觉中,他以为早已丧失的喜怒哀乐因她而微微起伏。

  发现此时的他,并非那么难以接近,海品颐鼓起勇气问:“为什么你会从小生长在罗刹门?”

  俊薄的唇在瞬间抿直,迟昊望向她的位置,她晶灿的眸光在黑暗中闪动,眼底的那抹温柔,瓦解他的戒备。

  “罗刹门灭了迟家,将我和母亲带回。”等意识到,话已脱口而出。迟昊心头震惊不已。他竟失防至此?

  海品颐惊讶地望向他。杀父仇人成了师父,有多狠毒?“你们教主……没隐瞒他是灭门凶手的事实?”

  是毒所致吗?是梦魇造成?还是瞬间卸下的心防已无法筑起?迟昊发现他无法克制,抑压多年以为已不复存在的思绪,宣腾着要倾泄而出。

  “这是他的乐趣之一。他不隐瞒事实,却扭曲我们的思想。给予,再夺走,是他最乐见,也是他最拿手的。他用尽各种方式,逼出人性的私欲,让我们为了活下去,学会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

  海品颐下意识地揪紧襟口,他的语调越平缓,她所感受到的悲痛越深沉。

  “五岁时,他给了我们一人一只幼兔。”迟昊眯起眼,即使年幼,那感觉却永生难忘。不懂童趣及玩乐的他们第一次见到可爱事物,几乎成了每个人的心灵依靠。“受了苦,对白兔诉说,挨了骂,见了白兔就能忘怀,没人知道,疼得越深,所得到的‘成效’越大。”

  “他杀了白兔?”她的声音不禁发颤。

  “不,”他徐缓开口。“他要我们杀了白兔,否则就一只只砍掉我们的手指。”

  海品颐倒抽一口气,泪泛上眼睚。给予再夺走,比从不曾给予更残酷上数百倍,才五岁的孩子,怎受得住?!

  “这样就吓着了,怎么在罗刹门待下去?”发现她的反应,迟昊低笑,眼里却不见丝毫笑意。“他让母亲将我带大,虽不是每日相见,但半月一会的日子仍是痛苦生活中的唯一期待,很仁慈吧?”

  海品颐停住呼吸,脸色变得苍白。他在极度痛苦中呼唤出的字汇,是多深的折磨?刹那间,她意会到那该是多惨绝人寰的过往!

  “别说了……”她慌乱摇头。她不要他连清醒时还要承受回想的痛苦!

  “我杀了她,就为了保住我的命。”无视她的阻止,迟昊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仿佛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海品颐用力掩唇,怕自己会惊呼出声。疼惜的泪,无法抑制地落下。

  天!他竟经历了这些!那挣扎有多疼、有多伤?!那不得不下手的抉择,又会换来多长久的心理折磨?

  “而我,非常清楚自己没选错。”望着摊平的右手,迟昊倏地握住。他没有任何借口,他的心已经泯灭了。在面对他的威胁时,那个男孩明知不敌,却仍选择奋力一搏,而他,却是亲手杀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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