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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莲,我回来了!”他带着喜悦、带着深情地说。

  林文莲也看见了他,显然意外而吃惊,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似乎很害怕又很内疚似的。

  “你——你——傅天威?”她的神情和声音都是勉强的。

  管理员看看天威又看看文莲,摇摇头地退开,这个坏脾气的男孩子原来是找林文莲的,只是——林家大小姐怎会有这么一个粗鲁的男朋友呢?

  “是!我回来了!”天威上前一步,兴奋使他看不见文莲的退缩和勉强。“你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不行,我有课——”文莲才一出声,看见天威的脸色变了,或者因为内疚吧!她有些怕他。“也好!我们谈谈,不过——不能太久!”

  “行!谈完了我送你去上课,然后等你放学。”他热烈起来。

  这是他惟一爱过的女孩子,阔别了一年三个月,再见面时怎能不兴奋?“我有三天特别假,我们可以去玩!”

  文莲没出声,沉默地随他走出大厦,走上人行道。

  “现在所有的餐厅怕都没开门,我们不如走走好了!”她提议。

  “也好!”天威凝视她,还是那个文莲,一点也没改变——谁说她改变了?那个什么沈耐雪?“文莲,你没想到我会回来吧!”

  “很意外,”文莲乍见他的惊诧消失了,她变得很淡漠。“你们陆军官校可以随时回台北吗?”

  “我是特别假,三项荣誉换来的!”他说。他以为她会追问什么荣誉,她却完全不感兴趣。

  “我们学校正预备期中考,比较忙,”她很聪明地替自己找好退路。“你知道大二的功课比较忙!”

  “忙得连晚上也没时间?”他皱眉。文莲是有些改变。

  “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我想利用时间温习,”她故意不看他。

  “现在——不像以前那么胡闹了!”

  “以前胡闹?”他呆住了。感情的事可以胡闹的?

  “以前小,不怎么懂事,”她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妥神情。“难道你不一样?”

  “是!我以前混过太保,打架伤人,舞厅、酒家、赌场都去,那是沉沦、是堕落、是明知故犯,不是胡闹,也不因为小!”

  “那么,你对以前所做的一切不后悔?”她还是笑。

  “若不后悔,我不会进官校!”他说。“惟一不后悔而且一直藏在心中的就是——你!”

  “我?”她要好费力才能使自己不皱眉。“傅天威,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天威停下脚步,转身对住她。

  “你不明白?文莲,你凭点良心,”他激动地叫起来。“走之前我们在‘鸿霖’说过什么话?发过什么誓?你难道完全不记得了?”

  文莲不置可否地摇头,脸色却是十分难堪的。她怎能不记得呢?她爱过他,他是她的初恋,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她曾经爱得很真、很烈,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当他们分开,当他们之间再无联络,当她遇见了程之洛,她对他的爱情已渐渐变淡,渐渐消失了。那也不能怪她,当时她才十八岁,的确年轻,而且——长时间的分离,长时间的音讯全无,年轻的誓言又算什么保证呢?何况,当她渐渐长大时,她发觉她已不能适应他那样的男孩子——刚烈、极端、情绪多变、性格不稳,又曾经有过一段堕落的经历。她的家庭、她的背景、她的个性都比较适合程之洛,程之洛各方面的条件都强过天威,她选择了之洛,有什么不对呢?谁能怪她呢?

  “天威,你该知道那是过去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她平静地、慢慢地说,“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你——”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手指如铁钳,令她感到万分痛楚。“原来真是你——背叛了我,天智说的是真话,沈耐雪说的也是真话,你有了一个新男朋友,是个助教,是个大官的儿子,是不是?是不是?你说!”

  “放开我,你想做什么?”她努力挣扎,在马路边,那是万分窘困的事,好在还早,行人不多。

  “我要你讲清楚,”他红着眼睛逼视着她。“任何人能对我不忠,你不能!知道吗?你不能!当时你怎么对我说的?当时你怎么发的誓,你想想,你想想!”

  “不需要想,我根本完全记得,”她勇敢地扬起头,忍住手臂痛楚。“我说等你改变了回来带你见爸爸,我发誓说不会爱第二个人,我记得!”

  “既然记得,为什么——变心?”他的声音从牙缝里进出来,和天气一样寒冷。

  “我说过,感情的事没办法勉强,你走了那么久,而我也发现,我和你根本不适合!。她说o

  “不适合不是借口,”他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搐着,天智担心得对,他承受不了这打击,这比父母更伤他的心,伤他的感情。

  “你变心!”

  “你一定要说变心,我也只好承认!”她理智地。她知道他的脾气,绝不能再纠缠下去,免得大家痛苦。“而且——你也知道,我父母根本不肯接受你!”

  “那是以前的我,现在我已完全改变,”他无法控制情绪地说,“我在军校得到学科、内务、出操三项第一,你为什么不问?”

  “问——又有什么用?”她摇摇头。“天威,我绝不是故意令你伤心,事实上我现在爱的是之洛——”

  “不许说!”他怪叫起来。“你说过爱我的,怎可以改变?爱——是永恒的,是一辈子的,不能分以前、现在和将来,你对不起我!”

  “我承认,我愿意道歉!”她立刻接口。

  “道歉?!”他神色怪异地笑起来,笑得好狂,好放肆,也好不正常。“道歉就能弥补一切?我若杀了人,能不能道一声歉就算数?”

  “杀人和这件事怎么同?”她摇头。

  “怎么不同?”他眼中光芒闪动,似真似幻的泪影在晃,他是真正伤了心。“杀人是伤身体,是肉体的死亡。变心是伤心、伤感情、伤精神,是爱情和理想的死亡,怎么不同?你说,怎么不同!”

  文莲也是惊异,以前的天威只会吃喝玩乐、只会打架生事、只会花钱,现在——的确是改变了,而且变得太多,太多,他居然能说出那一番话?

  “天威,现在你很激动,能不能——等你冷静一点再说。”一开始她就无意隐瞒,她处理得很好。

  “不行!”天威一点也不肯妥协。他发觉,他努力、他奋斗的目的地已失去,精神上已再无鼓舞,父母的依然故我,文莲的居然变心——他的奋斗简直毫无价值,他为什么呢?他真傻得厉害。

  “你一定要答应我,离开那个什么之洛,你是我的!”

  “不可能!那绝不可能!”文莲第一次露出一丝惊慌。天威是否有些不正常?爱情的事岂是如此简单?“你该明白,我根本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

  “谁说的?”他怪叫一声,捏着她手臂的手指用力,她痛得忍不住叫起来。“谁说我们不可以在一起?”

  “天威,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她眼中开始浮起泪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爱情怎——能强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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