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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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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他不是探附近情况,就是沉思。珣美知道他要操烦很多事,也不招惹他,就独自坐在角落里,想着如何留在他的身边。 有时他反而会纳闷地问:“你怎么那么安静?是哑了,还是病了?” 珣美看着他的黑脸,想自己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目前还是少开口为妙,否则会吃进一堆煤屑渣,人就由里黑到外了。 随着时间的迫近,感觉快到上海了。趁著有晴朗的阳光照进,季襄又心情颇佳的样子,珣美试探地说:“我知道你们是为南方军政府做事的,我能加入你们吗?” “什么?”季襄瞪大眼,仿佛见着鬼般说:“你又偷听我们谈话了?” “是又如何?谁叫你们不防着我?”珣美不让自己心虚说:“让我参加好不好?我很崇拜吴校长,受到她的感召,一直想为中国做些什么……” “但你是段允昌的女儿。”他打断她的话。 “段允昌的女儿又怎么样?难道我就不能爱国救国吗?拜托你不要老拿我的出身来评论我。如果我像我父亲,也就不会辛苦地逃家了!”她有些生气地说。 “你……你一个千金小姐,能做什么呢?我们的工作十分危险,可不是一般玩耍的儿戏,你要弄清楚!”他耐烦地说。 “我会学,绝不会坏了你们的事。”珣美十分热切:“瞧,我还有钱,是我母亲积存的首饰,我全部捐出,也算我为父亲赎一部分的罪过。” 她说着,便解下月牙蔷薇的荷包,将里头的金饰倒出,黄澄澄地,映在阳光中,显现出一笔不小的财富。 他惊愕地看着她,无法置信! 天呀!她真比他想像的还幼稚无知!她没听过“钱不露白”这句话吗?以她的年轻貌美,以她的身怀巨款,很容易就被歹徒奸杀勒毙、卖到妓院,或沉尸到黄埔江底,她难道一点大脑都没有吗? 天底下的男人,不是每一个都像他一样,可以坐怀不乱、守着道德操守、昭显良知正义;还有天晓得的,莫名其妙的一时心软……季襄正不知该气或该诅咒时,列车猛地煞住。 珣美往前一倒,荷包飞到煤堆里,她急急叫着:“我的月牙蔷薇……” “该死,你的金子不管,去管什么月牙蔷薇……” 慢着!月牙蔷薇?不就是她梦中一直喊着的宝贝?搞了半天,竟只是一个不值钱的荷包? 瞧她焦虑的模样,季襄护好金子,就帮她在煤堆中找出那已沾染黑屑的粉红荷包。 他将金饰装了回去,口气凶狠地对她说:“拿好,以后别再让我或任何人看到这些东西了!” 外头传来人靴走动,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悄悄推开车厢的门,见到了错综的铁轨,方形的仓库,连排的建筑和远方三三两两的工人,他回头说:“上海到了。” 珣美随他跳了下来,面对的是丑怪灰蒙的景象,还有冻到骨子头里的寒冷口这就是繁华热闹,被称为“东方之珠”的上海吗? 她内心没有快乐,只有沮丧,因为季襄当面拒绝她了,她真的要在此和他永别了吗?” 季襄跳过了几段铁轨,珣美仍站在原地,缩着身子,想着要如何找到在码头工作的阿标。 “你还不来吗?”他突然停下来叫。 “你走你的,我和你又不同路!”她很有骨气地说。 “是谁刚才说要参加救国行列的?怎么一分钟前说的话,马上就忘记了?”他沉着一张脸说。 她没听错吗?他要收容她了?她不必和他分开了? 珣美的脚步一下子轻快起来,像一只燕子,高兴地跑到他的身边。 上海在她的眼里,不再是丑怪,不再是灰蒙。走出火车站,来到雪落的泥泞大街,挤过不友善的人,躲开横闯的自行车,她仍觉得四周好美,充满着蓬勃的朝气和令人振奋的自由。 最重要的是,有了季襄,她不怕迷失,而且还可以由其中走出一个最有意义的人生来! §第四章 季襄的报社设在租界区,小小的阁楼夹在五花八门的商家之间,一方面可以避人耳目,一方面消息较为灵通。 办报其实是个障眼法。目前他们附属在一家大报馆之下,每周发表一份刊物,内容大部分是南方传来的政治言论及统一思想,基本上只负责传递,工作十分简单;他们最主要的任务,仍集中在调查曾世虎和上海军火走私的情形。 珣美到达的第一天,就见过社里的其它三个人。 杜建荣有广东口音,黄康是上海本地人,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热忱爽朗,对珣美非常友善及欢迎。 唯一的女性叫陈若萍,她穿着新式的短衫绸裙,头发剪成时髦的齐鬈款式,一张长脸拉得更长。 她用怀疑及批判的眼光看着珣美,在季襄介绍完后,便说:“女学生?你没事带个女学生来干嘛呢?我们这里又不缺人。” “你不是常抱怨里外事太多,做不完吗?我正好找个人来帮你的忙。”季襄翻着桌上的报告,不太专心地说。 “可是她看起来好小,能做什么呢?”陈若萍追着问。 “她不小,只差你三岁而已。”季襄说。 珣美讨厌他们目中无人地讨论她,所以插嘴说:“而且我能做的事可多啦!我会写、会读、会画,保证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季襄抬头看喜身脏兮兮的珣美,露出难以察觉的微笑,再对陈若萍说:“就这样决定了!珣美是女生,我就把她交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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