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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哈,你别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唇边嘴角扬起,戏谑光芒在眼底闪耀,静静凝视他,他却仍旧悠哉潇洒,再度强调:“我有荣誉感。”

  倪予晨抿唇不语,决定跳过这问题。

  “如果不同意,我会告诉江克森,这一切都是骗局,你打算一个人生下小孩;我想按照他的个性,也不会愿意让你一个人。”沈致杰利眸微眯,下了最后通牒。

  她忽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论点,只好说:“好呀,怀孕期间我可以让你照顾,但你女友会同意吗?”说完,感到一阵恶意的快感。

  哪知道沈致杰忽朝她倾近,唇几乎快碰触她耳壳,富有磁性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振动,轻柔却清晰传达而来:“理由不同,但你我内心一致,在那一夜已选择背叛。”

  星期一最忙碌,工作排满了。沈致杰好像故意找自己麻烦,硬挤出一小时,和前前不知第几任的女友约吃午餐。

  这样当然还不够;隔天,他约新进女律师到Lounge Bar去谈工作,那里灯光美、音乐优、气氛超佳,附近几桌刚好有其他同事,两人在灯光晕黄灯光下交头接耳,轻声谈笑,希望给人来往热络的印象。

  按此接连三天,沈致杰和不同女性单独约会,时间大约一、两小时,场所则选公司附近,最好愈多同事看到愈好。

  然后,周末夜晚,沈致杰以有其他要事回绝黎品琪和他家的家庭邀约,他母亲知道他不去之后,立刻打电话过来抱怨。

  “是有多重要?”女性明朗的音调夹着一丝不悦。“工作吗?结束之后再过来也可以。”

  “不行,我有我的原因,以后不参加黎家的聚会。”

  “为什么?”

  “改天再说吧,我现在很忙。”抽掉挂在耳上的蓝芽耳机,沈致杰继续在跑步机上锻炼体能。

  过不久,黎品琪打电话给他。她有明理的一面,听到他工作忙,不吵不闹,反而甜腻腻说,“那我们明天可以约会吗?我们一个礼拜没见面了。”

  “抱歉,我明天约了陈朗曦见面,去中部打高尔夫球。”

  “是吗?”发出轻柔遗憾,她声音娇嫩欲滴:“不能改时间?”

  “不能。我们有公事要谈,可以约星期一晚上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掉跑步机,缓慢停下脚步,沈致杰最后退了下来,随手拿起毛巾拭汗。

  “什么事?现在可以说吗?”

  “电话里说不清楚,当面说吧。”这一刻,他感到对她有份说不出的愧疚。在香港时他没有多想,甚至不太想起她,回来之后,日常生活照过,他的心能逃就逃,能躲就躲。

  安抚完黎品琪失落的情绪,结束通话,沈致杰才开始反省。在情感上,他不是一个好人。

  事件得回溯至沈母拿了一只家传的钻石婚戒,说什么早在日治时代沈家好几代的祖先留下来的古物,要他在香港修改戒环的尺寸,再挑合适新配件,向黎品琪求婚。

  他清楚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周遭好几个同龄的朋友近一、两年纷纷结婚,有些甚至有了小孩,他母亲要他好好考虑,毕竟女方是适宜人家,对感情认真,不是随便玩玩的。

  他母亲说得对,但看来适宜的对象不一定是他想要的。他承认喜欢黎品琪,却不爱她。如果今后生活中没有她,由别的女人取代,他也不会神伤心碎,更不可能自怜自艾、感伤失落。

  他不像陈朗曦的人生那么戏剧化,要一个“非她不可”的灵魂伴侣;但至少、至少的限度——那女人将使他愿意割舍单身的自由,而不是宁愿选择叛逃。

  当他在香港那个下着突如其来热雨的午后,转过身,望向玻璃窗内独自发呆的女人,他的心莫名受到蛊惑,然后……

  木已成舟。现在只剩如何告诉黎品琪,实情恐怕会伤她自尊,他才会想出迂回的方式,希望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星期一夜晚,沈致杰迟到约十分钟,黎品琪已到了,点了一杯马丁尼,独自坐在吧台高脚椅上。

  见沈致杰步伐稳健不失优雅,黎品琪眼眸闪现焦躁。这几天,她为他的态度冷淡感到心情低落、隐约不安,觉得两人关系正往下滑,可能不妙。就在刚刚,她从朋友那听见一些有关他不太好的传闻,不禁加重她的怀疑。

  沈致杰向她打声招呼,拉开她左边的椅子坐下。

  “喝点什么?”侧过脸询问,双眸一瞬不瞬凝视他;他剪了新发型,微染成深棕色,穿着剪裁合身条纹衬衫、裤管刷淡的蓝色牛仔裤,没打领带,模样看起帅气英挺。

  “波本威士忌好了。”说完,沈致杰向酒保点了一杯加冰块的威士忌,然后对黎品琪说:“抱歉,刚在公司忙完一个棘手的Case,才会不小心迟到。”

  “不是忙着另有约会?”微酸带刺的话语飘出,黎品琪很难自持镇定,眼眸黯然,内心不是滋味,期望他能反驳,进而否认她刚听到的流言。

  “你指的是公司新进律师涂小姐?”沈致杰黑眸深沉,静静际掠她不悦的容颜,饱满双唇经常笑意盈盈,此时却因吃醋过度用力抿成一直线。

  停顿好几秒,等酒保替他斟好酒,他轻松冷淡说:“她爸和我爸是旧识,不过才二十五岁,刚考上律师执照第一年就急着相亲,现在年轻的女生很少像她这么急于成家的。如果不是父母催促,我根本不想赴她的约。”

  “父母催促?”黎品琪一脸惊愕,呆怔说:“我以为你爸妈……”没将话语说尽,但意思他应该明了。

  轻啜一口威士忌,沈致杰好整以暇说:“我爸妈当然希望我成家,但我倾向不婚,我不认为有哪个女人能牢牢绑住我。对了,我们似乎从没谈过这问题,你呢?对婚姻有什么看法?”

  黎品琪脸微绿,亮丽眼眸很尴尬,若有所失。

  “我向往结婚,我以为交往稳定的男女终究得步入婚姻。”

  “哈,看来我们观念有很大的差异。”两三口喝干威士忌,在唇中品尝这酒的浑厚芳醇,安静几秒,忽有感而发说:“我对事业还有很大的野心,未来五年,不会考虑婚姻。”

  “五年?”甜美声音充满惊愕,黎品琪不可置信地凝瞅他。“致杰,你真的没考虑结婚吗?”

  “我刚不是说得很清楚?”黑眸如冰炭,又如冷冬深潭,锐利漠然。

  “如果我让你怀抱不实的希望,只能说深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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