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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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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是这每天十五分钟的短暂相会,让她逐渐发现:季礼哲是一个好男人,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卸下了公司老总高高在上的身份,他变得更为人性化,更为可亲,也更为……可爱。他彬彬有礼、温柔体贴、细心周到;他是这个城市乃至这个国度里都少见的好脾气的绅士。虽然在谈到她的胃的时候,他偶尔会说出些笨拙的话来;但是,即便是那样也让她感到无限温暖——因为他是真心实意地关心着她呵。 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并不好过,胃痛不断地折磨着她;而心里的疼痛比这更猛烈,每次想起阿金和他的绝情,她就忍不住掉眼泪。渐渐地,与他相处的十五分钟变成她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在他的陪伴下,她暂时地忘记了痛苦——不管是生理上的或是心理上的。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忘记的——那天晚上,他们上床了。老板和秘书发生肉体关系,原本是天底下她最鄙视的事情之一,然而现在,它却真实地降临在了她的身上。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脑中关于那晚的记忆越发地清晰了起来。她逐渐想起:那天晚上,她做了这一辈子最难以想象的事,她变成一个大胆得近乎无耻的女人,趁着酒意,主动勾引他、挑逗他,直到他失去理智。 她开始厌恶自己,反复地问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做?仅仅是因为远在异国的男朋友抛弃了她,她就可以不顾廉耻地在当天晚上跳上老板的床吗?在电影和小说里,只有坏女人才会那么做,而她却那么做了!确确实实地那么做了! 这种罪恶感一直延续到出院以后。那一天是星期天,他一大早开着车来找她,然后带她去了一个特别的地方——这座城市的一家老字号中药店。 店里坐堂的老师傅替她诊了病,开了方,然后嘱咐她要按时煎药喝。她听得心不在焉,他却在一旁认真地做着笔记。 抓药的时候,她看见他高大的身子奋力地挤进拥挤混乱的人群长队之中,上好材质的西服起了褶子,额上满是汗意。 送她回到家后,他坚持要进来坐一下。屁股还没坐热,人就奔厨房里去了。一个小时以后,当他满头大汗地端着一碗黑稠苦涩的药汁来到她面前时,她心中的那根弦终于绷断了。 “季……季礼哲,我们得谈谈,你先把碗放下。”她这样对他说。 “你先把药喝了,我们再谈别的事,好吗?”他语声温柔地劝哄着,把手中的瓷碗递到她手里,“捏住鼻子一口气喝下去,会没那么苦。” “不,我们一定得先谈,不然我决不喝药!”生平第一次,她用这种凶悍的口气对他说话。他一时愣住了,而她控制不住情绪地继续叫道,“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你没有欠我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天晚上,是我勾引你的,是我主动倒贴的!” 这话说完后,两个人都呆住了。 半晌,桑缇的脸上泛起了难堪的红潮。她恨自己,天底下一定没有比她更糟糕的女人了,竟然不知羞耻地朝他大吼“是我勾引你的”!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羞愧得几乎要把脸埋入毛衣的领口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歉,“现在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怕。” 说着,她偷偷地拿眼角余光瞄向他,只见他站在茶几后面,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正在这时,他开口了:“既然你谈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我想,我也有些话要对你说。” “啊……哦。”她傻傻地点了下头。 “你和你男朋友……正式分开了?”沙发就在他的身后,但他却丝毫没有要坐下来谈的意思。他的身躯僵直着,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在国外留学,而他不要你了?” “嗯,他不要我了。”她自嘲地笑了下。难堪就难堪吧,她受得起。 “那……你爱他吗?” 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是我的初恋,我们一起六年了。” “哦。”他也点了下头,然后两人再度陷入沉默。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时钟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静静拷问着这沉默的氛围。 又过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他终于再度开口:“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来照顾你吧。” 桑缇吃惊地张大了嘴,手一松,手里瓷碗掉到地板上,深褐色的药汁溅上她的脚。 “你没事吧?有没有烫着?” 季礼哲清理完地板以后,连忙扶她到沙发上坐下。此刻她的脸色比那天躺在病房里的时候更让人担心。 “我……没事。”她仍然处于极度震惊状态,眼神恍惚地瞪着客厅墙壁上的某个点,喃喃道,“你……刚才……说……要……照顾我?”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下头,“是,我是这么说的。” “你……开玩笑的?”她眨巴着眼。 他缓缓摇了摇头。 “可是……我们……”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谁能想象呢,她的老板竟然提出要“照顾”她?“照顾”是什么意思?“包养”的同义词?难道她的工作真的从秘书转成了“小蜜”?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作为男女朋友交往的话,你——觉得如何?愿意吗?”黑眸湛湛地望着她,眸光真诚,没有一点作伪或玩笑的意思。 桑缇被吓到地瞪着他,嘴唇抿得像蚌壳那么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看来,刚才是她误会了他的意思,她思想忒肮脏了;可是……她宁愿继续这样误会下去!因为前一刻从他口中说出的“交往”两个字更令她震惊不已,现在她几乎要睁着眼睛昏倒当场! “我知道,你刚刚经历了一场失恋,你的心情很糟糕,可能无法接受新的感情,可是……我很担心你。看见你生病、看见你伤心,我不能坐视不理。”他温柔的话语仿佛一首抑扬顿挫的赞美诗,缓缓飘入她的耳中,令她有些昏眩,“而且——那天晚上的事,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是那种会玩一夜情的男人。也许你可以对此毫不在乎,可是我做不到。” 那天晚上的事……她可以不在乎吗?真的可以吗?桑缇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膝盖。眼睛一眨,一滴泪珠落在她的裙摆,在浅红布料上漾开一朵深红色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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