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于晴 > 家佛请进门 | 上页 下页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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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鬼庙正值鬼门方向,直通阴曹地府。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百鬼夜行,今天还不到七月十五,但位于酆都城的鬼庙阴气实在过重,一般妖魔精怪也不敢随便靠近这种鬼地方,命轻的人类经过此处,才会听见奈河桥下的哀歌,而他只是路过此处,在这里休憩片刻,就看见了两个小娃娃在庙前起誓的过程里,一个掉出了半个灵魂,另一个娃儿则吃掉了对方那半个魂。 “万家佛跟马毕青啊……”他重复喃着,终于想起自身来到人世间的目的了。 十四年后—— 万府。 “夫人呢?哎,不用说,一定在小四那儿,是不?”相貌极为出众的年轻男子唉声叹气,挥退掩嘴偷笑的婢女,往儿子房里走去。 “现在快过子时,就要初八了啊。”他自言自语:“要过年了,可要赶在那之前,把新年礼物买到手……”微咳一声,看见妻子从廊腰走来,他怔了怔,连忙取下自身的披风,喊道:“青青,你穿这么单薄,小心着凉哪!” “佛哥哥,我不冷不冷啦,披风你披着就好。” 万家佛瞪她一眼,不理她的抗议,替她披上。“都什么时节了,你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是存心要让我跟小四担心吗?” 马毕青忍笑,道:“是,相公。以后我会多注意的。”夫妻两人里,明明是他身子较差,偏他老是把她看得比较重要。 “我以为你会在小四房里。”害他以为今晚得一人独眠。 “没有。小四今晚早早上床,我乘机到厨房炖了人参鸡汤。佛哥哥,我知道你这两天在外头一定吃不好,所以亲手炖鸡汤,你那什么表情,不准拒绝。”她笑着哄道:“你放心,我将鸡腿肉剁成碎丝,你好入口。” 万家佛神色虽然满足,但还是故意叹了口气,端过她手里热腾腾的人参鸡汤,拉着她的手,走回房里。 “青青,明儿个我一早还得出门,大约过子时之后才会回来。” “嗯,我知道。”每年过年、他总是在外头东奔西走,不到半夜不回家。 他看她一眼,柔声道:“这几天,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听说苏城瘟疫横行,虽然离咱们平康县有千里远,但是小心点总是好的。要哪儿不舒服,赶紧请大夫过来瞧瞧,明白吗?” “我知道。佛哥哥,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为上,现在世道这么差,你又不懂功夫……” “是是是,为夫一定小心,看见有人要害我,我一定转身就跑;要有疾病想缠上我,我一定也跑得比谁都快。”语毕,咳了一声,看她瞪着自己,连忙无辜地撇开脸。他也不过是咳个一声而已,又不是生病了。真是,有必要这么担心吗? 自从他依约娶了青青后,就觉得家里好像多了只娘……唔,不能这样说她,会被罚跪算盘的。只要想到青青,他心里就充满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快乐,即使世道不好、即使战火连连,他还是很庆幸出生在这世间,能与她相遇与她相爱—— 等等,他是不是还没跟他的青青说过这种话? “青青,咱们成亲几年了?” “八年了,小四都七岁了。”她笑道。 “喔……才八年,真短啊。” “跟一生一世比起来当然短。佛哥哥,咱们说好的,头发白白还在一块,八年,连一半都差远了呢。” “这倒也是。”反正才八年,再过两年跟她说好了。要他这么个大男人说这么肉麻的话,还真有点尴尬,反正就算他不说,青青应该也是明白他心意的。 先拉着她走进睡房,要关门之际,突然听见—— 咭咭……真稀奇,世间竟然有人魂魄只剩一半,真不像人,又不成鬼,太可惜了……咭咭…… 万家佛闻言,直觉抬头看向庭院。 “佛哥哥?”她奇怪地看着他挡在门口的背影。 咭,苏城瘟疫已布,我路过平康县,观察这人好几日,既聪明又懂世道,实在太适合当鬼……太好了,终于可以实践我的愿望了……让他变鬼让他永远孤独让他成鬼吧…… 万家佛耳边嗡嗡嗡的,直到妻子再低喊一声,他蓦然回神,看见天空竟然飘下雪。“真是,原来是下雪,我还以为……”抹去一脸的汗,真是自己吓自己。 “佛哥哥,怎么啦?” 门被掩上,传出他清朗的笑声:“没事,我听见风声,最近的风声真像人在说话,怪可怕的呢。”他一向认定世间无鬼神,一切杂音都会被合理化。 “佛哥哥,那是你太累了。喏,我坐在这儿,盯着你把鸡汤喝光才准上床。” “喝光?青青,我胃口不大的……”他有点委屈。 “不成,一定得喝光,里头还有很多中药材。佛哥哥,你别上床,喂,佛哥哥,你别拉我衣服,你不是一大早就要起床吗?”她忍笑。 “青青,这一个月我天天外出,已经很久没跟你行房了……”俊脸微热地暗示。即使有些疲累,也想跟心爱的妻子温存一番。 “……那是因为你,脱了衣就倒在我身上睡着了。” “这一次绝对不会,我精神奕奕,保证这一次一定让你怀个胖小子。” “先把汤喝完!佛哥哥,别拖我上床,你忙着脱衣服也没有用……哎,瞧,不是睡着了吗?”她咕哝:“趴在我身上这么好睡吗?明明你身子也不好的,怎么不就多多照顾自己呢?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苏城有瘟疫,你成天在外走动,万一……”小心地替他拉上棉被,充满怜惜地环住他修长纤弱的身子。真的好纤细啊,想给他补补也补不出半两肉来,如果她的好体力能分他一半,那该有多好。她真的很心疼她的佛哥哥啊! “青青……”他喃喃着。 “嗯?”她神色好柔。 “咱们是要一块活很老很老的……” 明知他在说梦话,她还是轻声回答他:“这是咱们起过誓的,你不爽约,我也不会,咱们一块头发白白,一块走。” 随即,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传染,她这个万年难得病一次的身体,感觉有点冷,跟着咳了一声。 她也没在意,心满意足地跟他相拥而眠。 翌日。 人影幢幢,杂乱的脚步声充满不安,穿梭在廊院内。 “死了!死了,不得了了,断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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