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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李容治笑道:“乌公子愿意么?”

  “我想他愿意的!在西玄,他只能为乞为娼,如果不跟着王爷出西玄,难道要跟……跟……二姑娘吗?”

  李容治放下碗,看着徐达,微笑道:“如果是一般人,本王即使待他如陌路人,他也会靠近本王以求似锦前程;如果是心志高远的人儿,我不花心思降服,她又怎会将我放在眼里。”

  临秀愣住,只觉王爷这话似乎另有含义。

  “临秀,你说,乌桐生是哪一种人呢?”他心不在焉的说。等他回神时,他发现自己竟在细细解开她与耳饰纠缠的细发,免得她不慎拉扯,伤了耳垂。

  他微地一愣,手指蓦然顿住。

  “这……”这一个多月来,那位乌大公子尾随他们的车队,不曾巴结过他们。他哪谈得上了不了解乌桐生,但,一个能跟着他们一个多月,只为见徐达一面,一见他们吃力抵御山贼,现身护住有徐达那辆马车的人,他想,绝不是普通人吧。

  “既然他助本王击退山贼,那么本王允他一个愿望,你去问他,他想要什么?叫他仔细想想。”李容治温声道。

  临秀大喜过望,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他嘀嘀咕咕的回来,他道:“王爷,乌大公子说用不着什么愿望,只盼能见二小姐一面就好。”

  “是么?”他毫不意外。“二姑娘眼下情况不大好,你跟他说清楚了吗?”

  “我跟他提到,二小姐这些时间浑浑噩噩,连吃喝也要人看顾着,他道这也无妨。”

  李容治神色有些微妙,嘴角却道:“车队继续走,去请乌大公子上这车来,如果他衣袍沾太多血,就去找件外袍让他披着,莫让二姑娘受到惊吓。”

  临秀再次领命。

  李容治心里叹了口气,而后一呆,不大能理解自己为何叹息。

  他嘴角又弯,温柔的替她拉拢衣袍。“二姑娘休息快两个月了,也该是时候振作了。倘若……”他本想说,如果没有将会有的危机,她要继续这样下去,他也不会阻止,但,话到口自己也觉得有些古怪。

  这些时日他解衣推食的照顾她,不就是等她清醒,要她真心为自己卖命吗?

  就像……她对秦大永那般……她并非要她真为他死,而是……就是对秦大永那般的心意……

  不清醒,又怎么为他做事?依他现在的身份以及将有的处境,根本无法长期照顾一个不想醒来的孩子。

  “你真是福星,是不?瞧,我上了你的马车,谁也伤不了我,是西玄人不认良人。真正的良才是要放对位子才能崭露的。徐达,你并非一无是处。”一顿,他望着她,低叹:“你的梦里,有那位黄公子吗?若是你心目中的那位黄公子,就能这样照顾你一生吧。”

  徐达本市垂目把玩着袍间的腰带,不知何故,她目光慢慢抬起,落在他的面上,与他互视。

  那眼神尚有迷迷糊糊的,似是不知身在何境。他浅浅一笑,自腰间解下坠饰,改而系在她腰带上,他柔声道:“这些时日,更二姑娘提过大魏盛产的海产,风俗民情等,却忘了跟你替大魏与西玄的不同。西玄主浴火凤凰,但大魏不同,大魏天子属龙,伴在金身边的是蝙蝠。蝙蝠在大魏有洪福之意,二姑娘,你在我心中就如此物。大魏是我的家乡……对我来说,那是比西玄好上千百的地方,也许你一开始不适应,但,久了必定喜欢上那样的地方。”迟疑一会儿,又替她撩顺耳环附近的发丝,免得拉扯。接着,他伸出温暖的手遮住她的眼。

  他撇开俊目,轻声道:“别这样看我……你该清醒了,我没法再这样顾你了……”

  ***

  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上了马车。他先是看一眼坐在里头的徐达,再瞟向李容治。

  李容治笑若暖风,说道:“若在往常,你要与二姑娘私下说什么,本王都无权过问,但如今她有些迷糊,无法自行作主,本王既然代她作主见你,自该在旁负责,以免出了差池,本王就对二姑娘不起了。”

  乌桐生收回冷淡的目光。他坐在徐达正对面,自怀里掏出乌木牌子,放在两人之间。

  接着,他就这么定定望着她。

  李容治也没有说话。他温润的眼瞳落在车窗外头。窗外是西玄大好山河,细微的雨丝斜飞,让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被淡淡的白雾缠绕着。这本是山林良景,令人心跃,但此刻车队静悄悄的,极有规律的快速前进。

  雨丝飘进窗里,李容治这才微微回神,注意到自己手指轻敲着膝头。他只有在心里略略烦躁或者不安时,才有此下意识动作,眼下并没有遇上危机时,怎么他会有此动作?

  他不及细想,又见雨丝落在近窗的徐达身上,二话不说,拢上窗幔。

  徐达的视野里尽是灰蒙蒙的一片。她有点焦虑,因为眼前灰忽忽的人占有她的床位,让她想睡也不行。

  她低头,被腰间形状像小蝙蝠的佩饰吸引,她手指扯了扯,听得坐在右边人的柔声笑道:“哎,别扯。”一双手进入她的视野中,阻止她拉扯的动作。

  这双灰色的手,她是眼熟的。手的主人这些时日天天好心的陪她一块吃饭。她在心里总是叫他一声黄公子的。

  她倦了想睡了,伸手想拽住这双手入睡,不料从中横出冰冰凉凉的手掌执起她的手,一块木头落入她的掌心。

  “二小姐,乌桐生依约前来了,你可还记得当日的过门令?”那声音冷幽幽的。

  她不大懂……不记得……

  “二小姐若在西玄,我该当等你康复再谈,但如今快到大魏与西玄交接之处,一入大魏,二小姐必会搅近大魏皇位之争。”乌桐生不理李容治在旁听着径自道:“所以,乌桐生不得不强见小姐一面。”

  她垂着脸,虽然这人的手寒凉透彻直入她的心扉,她也没有抽回手。

  “先父在狱里熬不过酷刑咬舌自尽,死后尸身游街,游至长孝街时,炉子连着三匹失控,宫中引起鬼神作祟,便差人草草收葬先父,小姐可还记得此事?”

  徐达先是听得“咬舌自尽”四字,脑中充斥那满地鲜血,再听他提到此事,一幕幕灰暗的画面闪过她的眼前,她的嘴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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