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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呃……我……”蓝袍公子仍然吐字不清,横放在腹间的手微微颤抖。

  “你是闵贤?”闵友意无意拖延时间,皱眉丢出一句。

  蓝袍公子听他道出自己名字,双肩一松,叹道:“是,我是闵贤。二弟,多年不见,娘在家中日夜惦记着你……”

  闵友意突然起身,不理对他称兄道弟的三人,直接上楼。

  踏上第五阶时,闵贤在他身后道:“二弟,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还是恨着……爹吗?”

  脚步停下,闵友意转身,盯着闵贤,杏花眼无情无恨,久久不语。

  这三人姓闵,不假,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也不假——闵家四兄弟,从老大到老么的排名分别是:闵贤,闵嫣,闵信,闵期——只是,在十一年前,他与他们便没了兄弟的羁绊,而这,是由“那人”一手造成。

  因为他做错了某件事,“那人”罚他在祖宗祠堂里跪了三天两夜,不准吃喝,“那人”要他为自己的过失负责,要他去赔罪,甚至想打断他的腿……他是不介意跪祠堂,不介意赔罪,但,不是他的过失,他绝不负责任,为什么没人相信他?

  那时,他十五岁。

  一根铁棒,瞧得他双目生痛。一棒棒打在背上,他忍,一声声怒骂吼在耳边,他也忍。身子很痛,痛得他想哭,伸手抹眼,却发现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因为他死咬牙关不肯“负责任”,“那人”怒气攻心,举起铁棒向他膝弯击去——

  “我打断你这孽子的腿……”

  “老爷,不要……不要啊,他是你的儿子……呜……”妇人的哭声。

  “打断他的腿,好过他以后在外惹是生非。”男人的怒吼。

  此痛若可忍,孰不可忍耶?那时的他大概觉得委屈过头,闻得身后铁棒声,心火冲脑,一跃而起,躲过这一棒,甚至倒跃回踢,将那恼人的铁棒踢上屋顶。

  “你……你这顽劣孽子,你给我滚,我……我闵家就当没生过你这种儿子,滚——”

  妇人的哭泣、家仆的哀求,统统改变不了“那人”的决定。“那人”甚至在祖宗祠堂里焚香起誓:他,闵嫣,无论生死,无论富贵贫贱,从此与闵家再无瓜葛。

  简言之,他被逐出家门。

  恨吗?

  啧!闵友意心烦地发现,他今晚最多的动作就是磨牙。恨什么,有什么可恨呢,闵贤这话问得奇怪,都已经再无瓜葛了,他们今日在此称兄道弟又有何意义。

  索然无味,他转身上楼,三人齐叫——

  “二弟……”

  “二哥……”

  “唉……”吐口气,懒懒倚上楼栏,他盯着三张殷切的脸,问的却是寂灭子,“寂灭,你随我多久了?”

  “属下自公子八岁起跟随,至今已是十七年。”寂灭子抬眸轻语,无意间已泄露出些许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自幼是闵家二公子的书童,当年因不忍他一人被逐出家门,毅然相随。

  “你说,老子是谁?”杏花眼徐徐一挑,风情自现。

  寂灭子缓缓扬笑,轻声且清晰地说:“您是我七破窟夜多窟主,江湖人称‘玉扇公子’闵友意。”

  “老子可有家累?”

  “公子尚未娶妻,不曾过有家累。”

  点点头,闵友意掩嘴打个哈欠,再伸伸懒腰,转身回房,无论身后三人再说什么,皆是不理——

  “二弟,娘因思念过甚,积郁成疾,你若有空,回……回家看看娘……”

  “二哥,大哥成亲了,爹这些年追着我们成亲,我与四弟约好了,只要二哥你不成亲,我们绝不成亲。”

  “二哥,你的院子还是老样子,你走后,爹命人将院子锁起来……”

  “二弟,每年添置冬衣时,娘都会亲手为你缝一件棉袍。”

  “是啊二哥,每次去庙里祈神,娘都会为你求一支平安签。”

  “二哥……”

  “二弟……”

  “三位公子,别再说了,我家公子……听不见的。”寂灭子止了三人足以媲美念经的喋喋不休,向客栈大门比了个“请”的手势。不料,三位闵公子一把捞住他伸出的胳膊,就像溺水之人捞到一根救命稻草。

  老四闵期:“寂灭,你跟在二哥身边这么多年,帮我们劝劝二哥。”

  老三闵信:“寂灭,爹的怒气早就消了,当年的事爹也不追究了,只要二哥肯低头叫一声爹,爹不会拒绝二哥的。”

  老大闵贤:“寂灭,你能否帮我们……劝劝二弟?”

  盯着抓在胳膊上的六只手,寂灭子嘴角抽搐:夜多窟主决定的事岂容部下干涉?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点头。

  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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