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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不是说笑。”林弈辰并不随着她笑,瞳眸中反而多了几分平静与认真,“真的,你虽是女子,但做事却有一种男人的风范。”

  她依然觉得这是个笑话,理智尚告诉她必须秉承在上司面前矜持有礼的风格,因此只能紧紧咬唇,强迫自己面对着他的认真,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便冻结了微笑的能力。

  他说,“你以前工作,必定是跟着一个强硬的上司,所以才在不知不觉中,便也沾染了他的点点滴滴。”

  他说起这话,语气笃定,眸光亦透着无边的诚恳与自信,像是已经知晓了她的所有过去,现在的调侃,只是为了给那一段时光做一个冷静的结论。

  她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他,拿着勺子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又紧,最终还是击起一阵清脆,成功的划破了记忆将她禁锢与束缚的那根绳索,片刻间,容沫似乎听到了那根绳子被割裂时的声音,嘶嘶的,如同她在大学时最经常与他同吃的鱼香茄子铁板饭,上面依然带着情感的温度,时日已久,却烫的灼人。

  “我说的对吗?”面前的男人已经垂下头去,优雅的叉起一小块甜点,放入口里。

  “对。”她亦吃起面前的甜点,只不过不是用叉子优雅的叉起,却是笨拙的拿勺子捞,兜转了好几个来回,直到勺子上都沾满了红绿的果酱,方才将其放入口中。

  她的记忆,如同她面前的这盘甜点,一派狼藉。

  “其实人啊,天生性格只是基垫,很多时候,都是受他人影响。这个他人,不是随随便便的,应该具有很重要的意义。”侍者已经端上一盘菜来,林弈辰微微后仰,唇边笑意却不减,“你们传播学有个概念是‘意见领袖’,我觉得用这个解释这一点,很到位。”

  “意见领袖?”容沫有些惊讶,不禁挑了挑眉毛,“您竟然连这个概念都知道……不会是,”眸光突然腾涌起万般亮色,她的唇角描出俏皮与纯然,“您也有个对您影响至深的人吧?”

  话题一旦深入,有时便会忘了自身所需谨记的禁忌,与上司攀谈,绝对不可涉及个人问题。等容沫察觉到林弈辰波澜不惊的瞳眸中突然划过一瞬黯然,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犯了游戏规则。

  想要出口挽回尴尬,却没有想到合适的战术应对,而此时他的眸色已回归自然,“对,我也有。”

  “她和你专业相同,也曾在雅高供职。”平时在公司作出千般决策的男人微微垂头,声音在不知不觉中便浸染上了伤感与落寞的气息,“控场能力极强,能把握和胜任所有案场。”

  容沫忽然想起她在办理升迁手续的那一日,人事部经理曾神秘兮兮的发出一声吁叹,“又有了一个和安冉一样的女总监。”

  声音虽刻意压低,但她却听了个清楚。

  看着他的眼眸在饭菜热气腾升的薄雾中慢慢变浅,她终于甘心将一直压抑着的心痛与酸楚倾泻放出,原来在这个社会,不管是多么强势的人,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同病相怜,竟是这个世间最体贴和温暖的一个成语。

  终不能停留在这样压抑的话题里,容沫看似不经意的将话题慢慢别开,“林总,您天天累么?”

  “怎么不累?”他轻笑,“整个雅高这么大摊子,光是看各分公司项目总结与汇报,便要看上两天。”

  “你来雅高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一年多了。”他看着她,微笑,“你的职务虽是集团的策划总监,但是并没有完全统筹整个集团的策划业务。现如今,也就是雅高置业,酒店和药厂需要你工作吧,原来白氏旗下的房产与食品加工,现在应该还没有多少业务。”

  容沫点头,“对,原白氏的房产与食品,还是采用以前的发展思路。”

  “等到十一,这些也要上线。到时候你就忙了。”他举起酒杯,眸中笑意粲然夺目,“我先敬你一杯,或许到时候,你比我还要忙。”

  她低头,找了半天却发现手边的是一杯酸奶,不由得惊诧。

  “我看了员工资料表,你有酒精过敏症状。”他似乎满意于她的惊诧,笑意又加深了些,“所以给你上的,是一杯酸奶。”

  她眸光微灿,毫不遮掩对他体贴悉心的感激与欣赏,举起奶杯与他的酒杯轻触,刚刚一饮而尽,手机便突然大响,低头一看,竟是舅舅的号码。

  对林弈辰做了个歉意的微笑,容沫慢慢起身走向窗边,“舅舅。”

  “沫沫。”舅舅的声音听起来非但不像是往日来电中那般温和,反而透了一种微微的焦灼,容沫隐隐觉得有些不祥。果真,下一刻便有不好的消息传出,“我今日听说,市政重新规划,交通花园可能要被拆迁。”

  “拆迁?”

  “对啊,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好提前有个准备。”舅舅突然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在海涯还好吧?要多注意身体。”

  “嗯,我还好。”容沫隐隐觉得舅舅似乎还有别的话未尽,便又加了一句,“舅,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童童还好?”

  “好。”声音颤抖,明显有些勉强。

  “舅妈呢?”

  “好……”终于无法在最亲的外甥女面前隐瞒下去,舅舅止无可止的颤抖出声,“沫沫,你舅妈,要和舅舅离婚……”

  “什么?!”容沫大惊,下一句话脱口而出,“凭什么?!”

  “感情的事儿,哪有凭什么不凭什么一说……”,舅舅似乎刚刚喝过酒,原本有些暗哑的嗓子更有了些许涩意,“何况我和你舅妈,半年基本都见不到一面,其实沫沫,”舅舅竟不自觉的抽泣了一声,“舅舅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没想到童童还正值高二,你舅妈就提出来了,原以为捱得过童童上大学的。”

  “你舅妈就算对我没感情,也该对童童有感情不是?”更加大声音的抽气声传了过来,一声一声将容沫的心揪的生痛,“没想到啊。”

  “舅舅,你别多想……”,一时之间容沫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是强作镇定的给舅舅宽心,“或许舅妈是因为工作忙,压力太大,过去这段儿就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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