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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他声音里透出的那种成竹在胸的味道让韩晓觉得自己仿佛是他豢养的一只宠物犬,只要他打个呼哨,自己就必须扑过去摇尾巴似的。心头的阴郁再度被惊怒所取代,韩晓哑着嗓子骂道:“你神经病!”

  邢原没有说话,呼吸却沉重了起来,一下一下顺着电话撞击着她的神经。

  “邢原你给我听好了,”韩晓学着他的样子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警告他,“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我跟什么人交往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请你不要再骚扰我的生活!”

  邢原冷笑,“有没有关系……由我说了算。”

  “神经病!”韩晓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正要关机的时候一条短信挤了进来,是全然陌生的号码,打开来却只有一句话:“韩晓你最好记住:有没有关系,由我说了算。”

  韩晓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人在生气的时候总是比以往要精神,韩晓也是。之前的睡意不知怎么都没了,辗转反侧了大半夜也睡不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起床的时候,太阳穴都在一跳一跳地疼。

  韩晓看着镜子里那两个黑眼圈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态呢?

  好吧,世界上有这样的变态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样的变态怎么会这么歹运就让自己给碰到了呢?不过就是他说是来混免费饮料喝的时候,自己没有告发他,就惹来了这么多的后患……好人果然不能做。如果当时自己不管真假,毫不客气地把他给请出去,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事了?

  原来,东郭先生的那个故事,果然是来源于生活的。

  韩晓抓起梳子梳头发,一边冲着镜子恶狠狠地骂道:“邢原你个死变态!”

  十三、有话好好说

  仿佛另外的那个人,就是深夜里开在自己身边的一盏灯,只是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安慰。

  下了平台的韩晓有一个月的休假。一个月之后,她还要和胡同、孟郊返回平台,去做二期工程的验收。

  休假的头几天,除了痛痛快快地睡懒觉,就是泡在罗青枫的画廊里充当义工。一周之后,韩晓抽空回了一趟家,不过没待几天她又回来了。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如果让父母看出自己情绪上有什么蹊跷,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正在跟一个男人试着谈恋爱。

  试就试吧,她想,这至少是一种比较客观的态度。就好像买鞋子,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合不合脚呢?

  有时候,比起抛弃和背叛,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反而更加凄凉。当年看林语堂的《红牡丹》时,令牡丹百感交集的一句“暗妒梨花子满枝,朱客笑尽空自怜”就让韩晓纠结了很久。现在想来,她那时的心情也许正是如此。

  也许一个月后,也许一周之后,也许就在明天,他会带着歉疚的神情对自己说:“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尝试,我发现我们并不合适……”或者是诸如此类的话。

  如果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末日,那么末日来临之前的每一天,都是她额外赚到的。

  对她来说,上天这样的安排已经很完美了。

  二期工程的图纸和资料几乎堆满了画室的地毯。韩晓盘膝坐在一堆资料里,前面的矮桌上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旁边的杯子里还剩着半杯鸳鸯奶茶。

  她要做的工作是从图纸上把技监科需要接手的东西一点点扒下来,再汇总到一起。

  严格说起来,这份工作应该是技监科的总工胡同老先生的工作。但是刚下平台,胡老先生就理直气壮地把这堆图纸统统推给了韩晓,不但推给了韩晓,而且还一再叮嘱她要认真对待,继而威胁说,如果出错,就要扣她的年终奖金……

  韩晓还没来得及哀叹自己的休假还是带着暑假作业的,胡同就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新人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哦,小韩工,你要加油,我很看好你!”

  韩晓捧着那堆几乎顶到下巴的资料,心里直叹气:看好我什么?看好我好欺负是吧?

  叹气归叹气,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胡同说得对,谁让她是新人呢。尽早熟悉工作,不正是她应该做的吗?

  放下手里的蓝图,韩晓端起杯子,才发现奶茶都已经凉了。

  这是罗青枫泡的奶茶,水加得有点多,味道被冲淡了。韩晓浅浅地抿了一口,虽然凉了,味道还淡,却仍然是她品过的最好的奶茶。

  画室的另一头支着一副半人高的画板,罗青枫还在画那幅名为“晓晓”的人像。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专注的侧脸,却看不见他的画。这是韩晓故意找的位置——看见他就好,看见那幅画,她反而会受刺激。

  一个上午过去了,两个人各忙各的,几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互不干扰的两个气场。仿佛另外的那个人,就是深夜里开在自己身边的一盏灯,只是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安慰。

  韩晓抿嘴一笑,放下杯子继续翻资料。

  崔浩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静悄悄的画面。

  他来画廊的时候,罗青枫十有八九都是坐在那里画画。至于韩晓,坐在地毯上敲键盘的样子也是普普通通的。但是不知怎么,崔浩却觉得画室里充满了一种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东西,一种很特别的安静,他叫不出名字。

  韩晓最先看到了他,仰起脸跟他打了个招呼。罗青枫瞟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画布上,“冰箱里有凉茶和啤酒,自己拿吧。”

  崔浩失笑,“得了,得了,我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罗青枫头也不抬地问:“来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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