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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她说:“那是什么感觉?”

  我说:“感觉就是感觉,无法仔细形容。”

  她说:“我还是可以想象的。”她一说我倒像被戳穿了似的。她幽幽地说:“你们那里护士多,谁不愿跟你跳曲舞,你怎么会陌生?你不会陌生的。”

  我说:“没有。”就把想入非非的情绪收回来。沉默地跳完这一曲。回到座位上她说:“池处长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生气了?”

  我说:“谁敢在小孟面前生气,谁生气我们揍扁他。”她嘻嘻笑说:“池处长讲话好有韵味,我就是愿意和有幽默感的男人讲话。”

  我想她这是说给我听的,还是真实感受?反正听起来还是很顺耳的,顺耳的话就不必去追究真假。

  我在圈子里呆了这么久,看人看来看去都有一种本能的怀疑态度,可当别人说着顺耳的话,你要去打个问号,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多次我都不知不觉被别人渐渐诱导到预设的圈套里去了,最后才察觉对方的真实意图。好在我与她的关系与权钱无涉,她总不可能在其它方面占我的便宜吧。

  我是男人,男人就有这点好处。这样我放开了胆与她说话。

  散了舞会回到房间,我发现自己的心情有点异样。难道是自己受到了诱惑?这是不可能的,不说我比她大了十六岁,还有这么天隔地远的,我下一次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来呢。不过话说回来,孟晓敏的确是一个具有想象性的姑娘,我今天才发现了这一点。具有想象性的女人才有魅力,才能激起男人探索的欲望。不然一览无余,几天就厌倦了。这时有人敲门,是孟晓敏。她进门说:“白天看你在看一本小说,借给我看看,晚上就靠一本书打发日子。”

  我把《日瓦戈医生》拿给她,说:“你年纪小小胆子倒不小。”

  她说:“我还怕池处长你吃了我?”

  我说:“我吃了你你到哪里去报帐?”

  她说:“你又不是动物。”又说:“你不欢迎我吧!”

  我说:“谁敢不欢迎我们的孟晓敏同志,我们摁了他的手脚把他宰了。”

  她说:“其实借书是个借口,好像话没说够似的,追上门来说一说,几个月也等不来一个说话的人。”她的穿着有点邪气,可神态一点邪气也没有。她已经洗去了脸上的脂粉,显出了有活力的清纯。

  我忽然感到她身上的女性因素非常丰富,脸上皮肤光洁细腻,线条柔和,嘴角微微上翘,显出调皮的意味,浓密的头发在灯光下乌黑发亮,体态曲线分明,凸凹有致。特别是腰部小小巧巧地收了进去,动一动都有一种韵味。她见我看着她,把头一偏说:“怎么了?”扭了头检查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她张双臂扭头的姿态很自然成了一种舞蹈的造型,我全身一麻,有一种被电击的感觉,很多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我说:“好孩子,好孩子。”

  我把这几个字反复说了几遍,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提醒着一种年龄的距离,想把已经感觉到的她的女性魅力对自己掩盖起来。“好孩子?”她嘻嘻笑了,“好孩子?我爸爸的同事看了我也说我是好孩子,乖乖女,我心里窃笑,他还以为我七不懂八不懂呢。”

  我说:“你懂什么?”

  她说:“我什么都懂。”

  我说:“你什么都懂的那个什么是什么意思?”她马上反问道:“你问我懂什么的那个什么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懂的那个什么就是什么意思。”

  我说:“妙妙妙!没想到孟晓敏反将我一军!我还以为你七不懂八不懂,我看错了!”

  我们说话,从电影明星说起,说到处世态度,没想到她说到什么都有自己一套稳定的看法。不知怎么一来,不几天我跟她说话就没了距离。有一天我说:“男人和女孩在一起可能有某种危险,你知道吗?”她很认真地望着我说:“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就算了,知道嘛,那也只好算了。”

  她说:“我偏要你说。”

  我摇着头:“不敢不敢,真说了那是毒害青少年。”她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我还是卫校毕业的呢?我心中冲了一下说:“看不出孟小敏你还挺成熟,我以前看着那些卫校刚毕业的护士小姐,总以为她们约等于白痴,那我是想错了。”

  她说:“时代不同了,环境逼也把我们逼出来了,还能那么天真吗?”

  我说:“我本来想图谋不轨的,让你吃了亏也没处报帐,你这么晚到我这里来!”她打量着我,头一点一点说:“我观察你几天了,你还不那么坏。”

  我说:“这一次你偏看错了。”

  我站起来伸出双手做了张牙舞爪的样子。她一点都不慌,嘻嘻笑说:“看你像个动物。”

  谈到很晚她才去了。她去了我才想起还没有跟董柳打电话呢。走到服务台我又转了回来,觉得打这个电话吧,也不是那么迫切的事了。

  一连几个晚上孟晓敏都到我这里来说话,她来晚了点我心中还怪不自在的。这天说着话两人都有点兴奋,她仰着头,神彩飞扬的样子。在兴头上她说:“以后我怎么叫你,我不愿叫你什么处长了,处长处长的,又不是办公室,把气氛都败坏了。”

  我说:“那是什么气氛呢?”

  她说:“气氛就是气氛。不问什么。”

  我说:“为什么不能问?”

  她说:“这要问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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