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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项明春说:“上一次在县委、县政府开的资金协调会上,我见到了你们刘行长,和人家还不熟悉,只套了近乎,等机会成熟了,我一定会开口的。”

  小孙说:“你这个人真笨,你不会给史主任说说,让他帮忙给说一下?”

  项明春不耐烦说:“你知道我能到这个位置就很曲折了,现在立足未稳,咋好意思向史主任开这个口?”

  小孙听了,长久不说话,默认了项明春的说法。良久,才幽幽地叹口气说:“不是我不放心你,我不在你身边,总是没人照顾你,你的烟抽得那么凶,酒喝得那么多,饭却吃不了多少,照这样下去,身体会拖垮的。再说,我说了你别生气,我总觉得,你们办公室的那个邬秘书看你的眼睛有点媚,我怕你和她待得时间久了,要闹出点故事来。”

  项明春心里虚虚的,有点堵得慌。他想到故事实际上已经开始了,嘴里却很硬。就说小孙:“你这人真是,难道这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女人才行?人家邬秘书的丈夫很有本事,家庭非常幸福,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发生故事?再说,你也得相信你的老公,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哩。”

  第二天,项明春上了班,见到了邬庆云,想起孙秀娟的话,就有些不好意思。一坐下来,照例由小邬给倒了茶水,放在面前,这已经成为习惯:小邬和小吉上班后,不论谁早到一点,总是抢着去茶炉打水,然后分别把大家的杯子装得满满的。就这一点,很让查志强眼热,丁主任和侯主任有打字员打水,他没有这个待遇。余乐萌和他一个办公室,乐萌在时,他得伺候这位先到之君,乐萌下乡了,他依然得伺候自己,有时懒得去茶炉打水时,少不得到项明春处讨水喝。这一天,小吉跟库书记下乡了,小邬挺自然地做起这些来,依然让项明春觉得心里像被熨烫了一下,热热的,脸上却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

  项明春闲下来没事儿干,叼着烟卷,望着窗外的杨树发呆。想着昨天老婆说的话,思绪就像在微风吹动下的杨树叶子,相互拍打着,乱七八糟地“啪啪”翻动,没有一个固定的思维。是呀,没有结婚时,小孙是他心目中最美的女人,眼中根本没有其他女人的位置。结婚以后,突然发现,世界上的女人花样翻新,一个赛过一个。也许,男人们都是这种德性?所有的“花心”都是这样产生出来的。他清楚地知道,他对小邬产生的好感必定是一个无果之花,也不知这种感情到底有什么意义。同时,他一直搞不明白,这小邬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体贴。近几年来,多少文学作品都在喋喋不休、津津乐道地描写婚外情缘,引导得多少饮食男女们跃跃欲试。他实在搞不清楚,自己是否也产生了这种情结,反正欲进不能、欲罢不忍,在内心深处,甜蜜与痛苦展开角逐。他不仅在文学作品里看到,很多作者为了取悦读者,专门描写人们滥情滥交的一面,而且看到一个在全国发行的严肃刊物上,有一篇严肃的论文,说什么当今的人们,已经冲破长期的思想禁锢,在男女之间的性爱方面日渐宽容起来,表现在从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在用词上就发生了三个变化。说及婚外情时,从恶狠狠的“通奸”到斥为“第三者插足”,现在变成了较为甜蜜的字眼“情人”;说及性关系,也从“奸污”这样肮脏的字眼变成“性交”这样的中性词汇,目前演变成了“做爱”这么一个令人神往的字眼。难道这世界变化得这么快,传统的观念已经腐朽了?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东西,怎么会产生这么一些乌七八糟的念头呢?于是,就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

  “明春哥,你怎么啦?是不是头有点儿不舒服?”小邬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进来,关切地问项明春,把他吓了一跳。然后伸出纤手摸了摸项明春的脑门,她的手比项明春的头还热。项明春的脸“刷”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上,慌乱地拨开小邬说:“没什么,没什么。”

  小邬关切地说:“没有发烧。要不要去找医生看看?”

  项明春恢复常态说:“哪有什么毛病?我只是在打消自己混乱的思绪。”

  小邬在对面的办公桌前坐下:“只要没有毛病就好。你说说,你相信缘分不?”

  项明春不敢接触这个过分敏感的话题,就含糊地说:“这种事儿,说不清楚。”

  “我相信。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交往,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主宰,对面不相识,天南海北却可以走在一起,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我不说你不知道,在高中读书时,我们的语文老师当过你的监考官,他把你说得很神奇,我那时就想,如果哪一天能够见到你该多好。多年来,一直存着这个念头。谁知现在竟然真的和你在一起工作了,我就常常想,缘分是有的,缘分的力量真是不可抗拒的。”

  “也许是吧,不是有一句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吗?你把它解释得很通俗。你们那个语文老师我还记得,他在考场上对我特别关注,当时,要不是在紧张地考试,我差点给他盯怵了。不过,他对你们讲我神奇,有点过分,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神奇之处。”

  “是啊,见了你,那种神奇感是没有了。”小邬顽皮地一笑,“可新的神奇感又产生了。”

  “那你说说看,我这个老大哥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不说了,免得你骄傲。回头我让你看一下我早年记的东西。”说完,小邬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材料,下班走了,不经意地给项明春的心里塞了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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