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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良久——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迅速从棉袄口袋里掏出手机,慌乱地拨号。他的手指很短,很粗,就像他的身材。

  拨完号,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冲着手机凄惨地喊了一声:“妈——”

  1月14日,早晨6点26分,城北郊

  此时此刻,这座城市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街道上空空旷旷,冷冷清清,显得很寂寥。

  市公安局重案组忽然接到报案电话,说是位于北郊的一座修车厂里发生了一起火灾,现场发现一辆报废的中巴,车里有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对于这个城市来说,这无异于投下了一颗炸弹!

  30分钟后,重案组的车抵达了现场。

  那是一座废弃已久的修车厂,或许称它“汽车坟场”更为贴切。被铁锈腐蚀得惨不忍睹的车体,层层叠叠地堆放着,不管它生前是奔驰、宝马、夏利还是桑塔纳,在这里都享受一视同仁的待遇。

  此时修车厂的入口处拦着一条黄色警戒线,几名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在外围维持秩序,不少住在周边的居民在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现场居然还有媒体的记者。

  其中有个记者胆子极大,试图爬上废车堆上拍照,被民警制止了。

  “是附近晨练的居民看到浓烟后,打电话报案的。”民警向重案组的刑警汇报:“当我们赶到时,火势已相当猛烈。八成是车里有废机油、酒精之类的易燃品,火势很难控制,直到你们过来之前才刚刚扑灭。”

  接着,提前到达现场的法证科警察走了过来,说:“现场简直一团糟!又是火又是水的,取证工作非常困难,费了好大劲儿也没有找到特别有价值的物证,下面只好看你们的了。”

  两位重案组的刑警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一黑一白。

  瘦高的黑大个叫罗刚,因为连续破了几宗大案,半年前从地方分局调到市局重案组。他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毛寸发型,脸上的肌肉很紧绷,线条硬朗,一望便知是个硬派小生。

  矮个的白胖子叫郭长发,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近视镜,因为长得和周润发有几分相似,便被同事戏称为“发哥”。他只有四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二十年的组龄了,是组里的资深警探,地位仅次于组长。

  这次发哥亲自出马,目的很明显,自然是为了带新人。

  这位新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刚。

  “刚子,别东张西望的,到现场瞧瞧去……嘿,你小子!”

  看到罗刚左顾右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发哥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我说发哥,你干吗老打我?咦?”眼尖的罗刚忽然叫起来:“你的眼睛……昨天晚上是不是被嫂子给煮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昨晚小峰他们几个非拉我去喝酒,结果一直整到凌晨3点!”发哥忙扶了扶眼镜,尽量把两只黑眼圈遮住。

  他率先矮身钻过警戒线,朝现场走去,罗刚紧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沿着开辟出来的雪道,朝烧得焦黑的中巴车走去。满地都是泡在雪水里的玻璃碴子、废铁片,以及一些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黑渣子,一脚踏上去“咯吱咯吱”地怪响,叫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中巴车外观已面目全非,车窗被高温熔化得一塌糊涂。虽然火已被扑灭,而且外面气温很低,但车厢里依然热气逼人。空气中还弥漫着烧塑料的臭味,以及某种特殊的味道。

  “那是烤人肉的味儿!”

  发哥的声音冷不丁地在罗刚身后响起,吓得他心里忽悠一下。

  “发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罗刚埋怨道。

  发哥没理他,只是盯着焦黑的车体看,眼神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车上,取证人员正在为现场拍照,法医在车厢后部查验烧焦的尸体。从车厢壁烤灼的痕迹来看,火似乎是从车头烧起的,逐渐向车尾蔓延,两旁的皮座椅被烧得最为严重,里头的弹簧崩得满地都是。

  罗刚来到尸体前,心脏骤然缩紧,胃里一阵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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