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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有酒没菜,不叫慢待。”丰子杰抹一把嘴头,感慨道:“现在形势不是小好,简直就是大好,要不是这几年冤枉牢坐的,我丰子杰再惨也能混出个人样来吧?”

  “起步无早晚,有运不愁财,杰子今天就是你美好生活的开端。”何迁代表大家替他展望着。

  大罗深沉地说:“是啊,以后咱都得珍惜这好时候了,再不能干傻事儿,丰娘教导得对,能忍自安,小不忍常乱大啊。你说你要不耍脾气,哪能落难?你不进去,老三估计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唉,估计我也不会停薪留职了——生活就是这么一环扣一环地乱腾着,不到完事儿的时候理不出个头绪……”

  秦得利笑道:“你他妈到底想表达个啥?没那理论水平就别装大聪(葱)。”大伙儿也笑,大罗红下脸骂道:“妈的,本来我想叫丰子杰努力奋斗来着,说说着自己都觉得一切都是命运了,人算不过天。”丰娘肯定地说:“就是命,不是命还是啥?”

  丰子杰笑道:“其实我这一进去,最实惠的就是大罗你小子了,事业也有了,老婆也有了。”大家自然都想到了丰子杰追求李爱华的往事,不觉发笑。大罗只是憨憨地乐,不说话。

  菜来了,开始喝酒。一面有丰娘监督着,一面还跟李爱国约了晚上的酒局,几个人都没太多饮,只顾狂聊,也是尽兴。下午一起到丰家喝茶,看天色将晚,又一起下楼奔了“龙兴酒楼“,这才引出许多后话。

  相对“旺旺”来说,“龙兴”果然豪华,单是门口那俩笑靥甜蜜的迎宾小姐,就让进去的人不由的先把腰杆向起拔了拔:一下子觉得身份上去啦。

  李爱国握着丰子杰的手说:“快认不出来了,一晃居然十来年没见面啦,简直不敢相信!”丰子杰热情地晃着李队长的手,连说:“警匪一家,警匪一家。”李爱国打他一下,把众人带上三楼的雅间,凉菜和干果已经摆好,门外候立的女孩赶紧跑进来伺候着,丰子杰一直笑眯眯盯着看,秦得利小声笑道:“现在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儿的吧?”

  “你他妈幸福生活过着还取笑我?”

  说着话,李爱国听到丰子杰准备跟秦得利一起倒腾香烟,脸色马上阴沉下去:“秦得利,是你的意思吧?你别以为拉拢上小杰,以后我就可以罩你几分。”

  丰子杰直言道:“爱国,你穷紧张什么?不就倒腾假烟吗?别说不出事儿,出了事儿你也义不容辞得给我们顶住。”李爱国苦笑道:“真是熟人多吃二两豆腐,你以为在北区我是大拿怎么着?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没能升职,有一半原因是老三这个臭事给搅的——叫人给打了谍报!不是我不想帮朋友,你们也不能不顾我的难处啊。”

  何迁赶紧说:“爱国说的对,不过小杰的话也是说顶了,轻易怎么会给你找上麻烦?做生意第一个要交道的是工商税务,能把事儿闹进公安的,那都是大买卖,我们这些人还做不来。”李爱国说:“要真办事儿,我说话还没这里的流氓老板管用,这叫什么世道!”

  正愤慨着,门帘一起,进来个中年汉子,身材一般,小平头裁剪得讲究,黑马甲里打着红地金花的真丝领带,没什么品位,却看得出都是上等货。

  门帘未落,小平头就笑道:“稀客啊李队!”李爱国没动地方,淡然一笑:“跟几个老同学聚聚,杭老板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啦。”

  “哈!还不是党的政策好?李队长再多关照几次,我想不发财都对不起国家。”

  “今天怎么还到酒楼亲自指挥了?”

  杭老板接着李爱国的话笑道:“听说李队长来了,我能装傻?只要是英雄好汉们来了,我不过来打个招呼心里不忍啊!”

  几个人都大概猜测到来人应该就是大龙了。

  李爱国笑道:“那我找了你几次,你怎么都不见?莫非外面传言的都是真?”

  “传什么言?李队信那些?”

  “人家说这里的大龙规格高,不是省部级的领导不接见。”

  “哈!那是大龙吗?那是贺龙!李队你别见怪,你找我不就为‘龙腾’那边那场架吗?都是手下人没规矩乱来,回头我查清了,亲自把他们送刑警队去听您发落——咱今天不谈这个——去,拿两瓶茅台来。”服务员应声去了。

  丰子杰忍不住了,终于问:“老板,您是杭大龙?”李爱国急看他一眼,意思是叫他闭嘴,大龙已经笑道:“这兄弟怎么称呼?发哪行财?”丰子杰笑道:“我只走霉运不发财,龙哥,弟弟刚跟小龅牙那里回来,我们哥俩混的不错,要不怎么知道龙哥的大号?”大龙眼皮一跳,迅速地从李爱国脸上走了一眼,冲丰子杰笑道:“接风宴酒啊,看来我叫人拿酒拿少了。”

  秦得利急速地挪了把椅子,招呼大龙坐过来一起喝,李爱国满脸肃杀的不悦,大龙看在眼里,并不落座,依旧笑着:“我敬哥几个一杯就走,不扫你们的雅兴,二楼还有两桌得打个照面——呵呵,李队巧了,袁局也在下面。”

  酒来了,大龙招呼服务员换了套杯子,一一满上,并不多言,只说了两句场面话,喝了酒,拱手去了。丰子杰看着还没平静下来的门帘,意犹未尽。李爱国先微恼道:“你也是屁憋的,搭理他干啥?还想盘盘道?”

  “人之常情嘛。”丰子杰不满地说:“大龙就是够场面,你看你,人家来敬酒,你倒象要抓罪犯似的,职业病?”

  李爱国看看旁边的服务员,把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其实在北区,李爱国最想办理的一个人就是这个大龙,他已经搜集了他不少罪证,虽然没有一样能治人死地,不过一件件都加起来,也够他好好消化十几年了。他很看不惯那些官员甚至他手下的刑警跟大龙的莫逆样子,大龙几次想通过关系和他交好,都让他义正词严地撅了回去。对这种飞案多多逍遥又嚣张的家伙,他恨之入骨!他有一种预感,早晚有一天,大龙得栽在他手里。

  偶尔,他会觉得面对大龙这个道貌岸然的流氓,自己的力量居然显得渺小,当他掌握大龙的证据越多,这种渺小的感觉就越明显。在大龙的背后,存在着一个蜘蛛网一般的关系圈,黑的白的互相交错,触动一点就会震撼全局,而有几个点他是不敢贸然碰的,比如楼下那位“袁局”,他的一个外甥居然在这家酒楼有小小的股份,据说大龙在私下也管袁局直呼舅舅。

  袁局是自己的“局座”,动大龙能不要他批示?这一关不好过,而且会一下子给自己制造障碍。从部队转业回来后,李爱国没少吃这种亏,脑子太直,只看案件不看人,往往功多怨大,日复一日地人情看冷。好在他现在学会了思索,老队长临走的时候也跟他感慨了一晚上,叫他明白了很多事,现在他的思想乖觉多了,只是行动起来还不灵便,原来在工作上睁一眼闭一眼比在战场上瞄准敌人难多了。

  看李爱国愣神儿,何迁敲了敲桌子:“爱国,酒。”李爱国惊觉一下,看一眼酒杯,道:“满着呢。”

  “喝呀!我们都干啦!”丰子杰大声嚷嚷着。

  酒过三巡,秦得利忽然想起一人,赶紧说:“李队……”丰子杰拦道:“什么李队?叫李哥!以后咱都是亲兄弟,对不对爱国?”李爱国敷衍地笑笑,问秦得利:“你说啥?”

  “北区有个叫老八的玩闹儿,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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