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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我又发现了凌逆的一个本事,他可以把一件严肃的事说得戏谑调侃,嘻嘻哈哈,却又能把如此“文艺”的对白念得一板一眼,丝毫不显得做作肉麻。看来之所以成为“情种”,还是有一些道行的。我要看看他的戏究竟如何往下演。我带着一丝好奇,一丝“报复”,挑衅地问:“此刻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据我所知,你最近好像并不寂寞哦。”

  “你说的是裴裴吗?”他惊讶地挑起了眉毛,反问道,“难道你以为我和她之间有什么吗?”

  “难道你和她之间没什么吗?”我气极而乐,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啊。我和她仅仅是好朋友而已。只是一起出去吃吃饭,喝喝茶而已。再平常不过了。有什么吗?而且,最近一两个月我和她已经没什么联系了。不信你可以问她。”凌逆“无辜”地说。

  我总算见识了什么叫“痴情女子薄幸郎”!在裴裴眼里惊天动地、生生死死的恋情到了凌逆嘴里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为“好朋友而已”。

  “可是,你好像并没有请我们这些‘好朋友’单独吃饭喝茶哟。”我的语气酸溜溜的,活像一个吃醋的小女子。

  “我屡次试图对你表白,可你总是装糊涂。而且,桑毕竟是我的朋友,虽然现在我们并无往来,可想想总觉对不起他。再说,我真的不敢走近你。你知道我这人一向潇洒,游戏人生,每次感情都能全身而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一旦走近你,就是真的了。我有些害怕,我输不起,明白吗?”

  谁能说这不是情场高手?坦然承认自己“游戏人生”,坦言自己能“全身而退”,但偏偏只对你,不敢开始,因为只有对你一个人,是“真”的。

  滴水不漏!好戏!好戏!

  我想说,凌逆,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真以为自己是大情圣,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吗?你太自负,也太愚蠢了。

  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嘲讽地看着他。

  在我的注视下,凌逆的面色有些微变,似乎隐隐有些尴尬。

  我冷冷地说:“我真的为裴裴感到悲哀,她的付出,如此不值!”

  不等凌逆做出反应,我已转身,决绝地离去。

  裴裴,到底是你错了。不是我“自作多情”,是这公子“四处留情”。他根本没有心,所以每一次都是“真”的。

  我一直想证明是裴裴把凌逆看错了。如今我已经拿到最“有力”的证据,却已经没有勇气说破,因为真相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为什么要把裴裴的美梦无情地击碎,让她幻灭呢?让她保持一份美好的想象不好吗?毕竟所谓“幸福”,仅仅是自己的一种感觉。这世间的男女,本就在进行着一场感情的战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要自己“感觉幸福”就行了,有些谜底,不知道也罢。

  我本来对裴裴一腔怨气,希望能拿到凌逆对她并不真心的“证据”,以证明不是我杨芊芊自作多情。可此时,这种示威式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我这样去打击她,伤害她,有意义吗?我看着裴裴知道了自己生死相许的爱情原来是一场虚空,就能满意,就能得意了吗?这岂是君子之所为?

  我为自己曾有的那荒唐负气的想法而汗颜。想到她受到别人的“欺骗”,我只是感到心痛。我突然明白,和裴裴的友谊比起来,所谓面子、虚荣统统一文不值。我爱裴裴,我亲密的朋友,我从小到大情同手足的姐妹。尽管由于性格的缘故,我和她一度不像与美瑜那样勾肩搭背,亲密无间,但这份情谊已经深入骨髓,烙进肌肤,融入血液,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这么多年,我们彼此观望和参与对方的成长,工作、初恋、结婚、生子……从童年到少女到为人妻为人母,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无需更多的解释,无需更多的表白,轻轻地会心一笑,便已心意相通,这份默契是我在任何朋友身上也无法找到的。

  是的,我不能失去裴裴。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能因为一份误会而让我们的友情有任何瑕疵。我必须找到裴裴,必须告诉她,我们永远是最亲密的好姐妹。

  我要找到裴裴,告诉她,我错了。

  手机响了,桑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芊芊你在哪里?还不赶快回来,丫丫今天刚才去医院做体检,医生说,她是脑瘫,从此再也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

  什么?

  我狂奔回家。

  孩子的奶奶啜泣着,语不成调地说:“今天带她去体检,医生看她8个月了还不会站立,不会翻身,又知道她刚生下来时重度窒息过,便建议我们去看专家门诊,结果,专家说……她可能是脑瘫……一辈子都是弱智,一辈子都会瘫痪在床。而且,已经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今后再也不会痊愈了。”

  什么?

  我冲到了丫丫的小床边。这白白胖胖的小人儿正安静地躺在小床上,看到我过来,展开了一个纯真的毫无保留的笑容,看上去健康正常,像天使般可爱。脑瘫?她会是脑瘫?

  天空塌了!

  爷爷、奶奶、外婆、姑姑全来了,男的唉声叹气,女的哭作一团。

  桑迅速上街买来一本《小儿脑瘫知识大全》。我们颤抖地,恐惧地,又怀着一丝侥幸地将书上所说的脑瘫儿与丫丫的情况一一对照。

  所有的测试做完,桑绝望地将书一扔,像濒死的动物一般嘶声号叫:“完了!脑瘫!丫丫是……脑瘫!怎么办哪?怎么办哪!”

  桑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大哭起来,我却不能哭。我不是钢铁战士,甚至我一直背负着“娇气”的名声。然而,当周围所有的人都比你更脆弱,当他们毫无忌惮地用崩溃的哭声来表达他们的悲伤与无助时,你只有冷静和清醒下来,安慰和开解每一个人,寻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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