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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庄柔茫然点头,既然陆年羽来了就好,有人能看住苏黎。“我走,你别让她再喝了。”

  坐上出租车,绕过一个发卡般的180°转角,外滩的繁华夜景就在眼前了。这座城市,离她这么近,这么远,近到无法下一个理性的定义,远到从未觉得她是家。总是隔着玻璃看夜景,那是种限制的安全,就像你不孤单,但也不会人声喧嚣到再也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但现在,她不想听到自己的任何声音,她厌恶自己,如同5年前爸爸告诉她,妈妈不会回家了。那时她只想拉开落地窗,跳下去,让自己的心跳声永远结束。

  “司机先生,停一下好不好?”

  她摇晃着走上了外滩的江堤,夜风呼呼地掠过耳边,游客在身边拍照。终于,呼吸的声音,心跳的声音,来自自己的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就这样看一会儿夜景再回去吧。

  以铮有个恼人的应酬,10点了才回到办公室。千惠还在等他,看那张帅脸上满面的疲倦和不耐烦,她嘀咕着他似乎从没这么失魂落魄过。整理好自己的桌子,她等着和他一起下班。然而等了很久,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没有一点要关的意思。

  “以铮,不下班吗?”

  他咳了几声。“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回家也是闲着,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千惠有一瞬的落寞。如果哪个女人能被梁以铮胡思乱想着,她知道她有多幸运吗?

  “我不在的时候有电话吗?”

  千惠没答话,心道,工作电话我都为你记录了,还有些……私人电话,没接,直接转语音信箱。其中有一个她认识的号码,她酸酸地起了使坏的心,同时认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毕竟梁医生实在是太有魅力的人,治愈后的女患者缠着他的也不少。

  小萝莉,听天由命吧,要是他检查了语音信箱,就是你俩有缘。如果没有,也不是她杨千惠的错了。

  以铮没有检查语音信箱,他直接给庄柔打了电话。电话接通许久后,无人接听。看看表已经将近11点,难道她睡了?

  他苦笑,还记得她一本正经地说晚上的安静时间不能浪费,适合思考也适合学习,当时自己同样一本正经地训她,说对心脏不好,根本就是预支生命。

  别看庄柔习惯性不反驳,但她是绝对的“虚心接受,坚决不改”。难不成这次她真的听话了?

  手机在包里响了又响,庄柔却没听到。回到车上,看看手机,未接电话,陌生的号码,她漫不经心地扣上了盖子。

  到学校时是11点30分,从校门到宿舍楼的路上,要穿过活动中心。她最讨厌走过活动中心的感觉。因为是木条铺成的地板,鞋跟踩上去有心跳般的节奏响声,很让她焦虑。仿佛身体外有人在替她敲响着心跳,而当响声停止,心跳也随着戛然而止。

  对陌生人的恐惧,通常伴着对噪声的恐惧。

  还好,统共20几步的距离,很快就会结束。何况,今天的声响听起来钝了些,没那么尖刻。木头湿润了。是又要下雨了吗?

  庄柔很喜欢下雨天,觉得阴暗的天会给人安全感,还有雨后绛红色的玫瑰夜空,如神秘的彼岸。绛红色……

  街灯很暗,一丝丝的绛红丝线,忽然出现在了脚下,绵延伸展,越来越粗,似乎还很粘稠。

  庄柔猛地抬头,一声尖叫被憋回了腹中。

  几步之外,纤细的女体横陈眼前,已经僵硬,精致脸孔如石膏塑像般雪白而死寂。她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脚步停下,声音落息,心跳仿佛也在这一刻归静。

  那,是安璐。

  07 刑讯逼供

  周日晨起,天颇有些绵绵的,清晨便有时而的雨珠播撒下都市的宁静,慢慢开出一片不同工作日的悠闲与倦懒。然而医生没有双休日。

  开车到妙仁医院,以铮莫名的心里不踏实。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千惠正心神不宁地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见他出来,她贴墙站好,哭丧着脸,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又是怎么了?”他语气轻轻的。

  千惠跟着他走进办公室,平素都花痴地盯住那张帅气的脸不放,今天却一眼也不敢看。“以铮,你一定、一定要原谅我。”

  “说说看,我考虑一下。”他不明就里,倒有些想笑。

  千惠不等他说,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如同面试时一样。

  “昨晚……你有没有查过语音信箱?”

  “没有,怎么了?”

  千惠惭愧低头。“我……我昨晚回家,怎么也放心不下,没告诉你,后悔死了。你听听她的留言嘛,肯定是有事情。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么样?”他开始考虑不原谅千惠了。

  “刚才有个警察打来电话,她在警察局。”

  那一瞬间,千惠要是敢抬头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以铮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里喷出的火足够发妙仁医院用整整一个月的电。

  摁下播放键,她的声音模糊而希微,仿佛被抽尽了血力,伴着磁带的沙沙声,依旧磨得人心头发疼。“以铮,救救我……”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不是公事公办的“梁医生”,让他的心霎时酥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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