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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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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络,你不去么?”苏洵神情柔和,身形却微微一僵,随即故意直起身子掩饰过去。 烟络叩着他的手腕,眉头皱了皱,起身去取那个乌木箱子,嘴里答道:“这就去。” 苏洵见她离开,无奈半点动弹不得,只好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行远又迅速折回,他静静地仰头看着她,然后淡淡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烟络守着他咽下药丸,才答道:“我知道。我不会去睿王府。为什么要去?” “杜姑娘此行岂不是未能如愿?”苏洵苍白的脸上竟然有淡淡的遗憾。 烟络嗖地瞪圆双眼,拔高声调,道:“你就这样急着赶我走!?” 苏洵苦笑,“并无此意。” “那为什么?”烟络气得想掐他一把,见了他的脸色,又万分不忍地忍下这个念头。 苏洵怎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却温柔地笑道:“你要做什么便做罢,我还受得住。” 烟络白他一眼,道:“睿王爷既然一心天下,怎会轻易死了去?香凝爱之深,才会这样大惊小怪。” “烟络,”苏洵牵过她的手,眼角是几缕柔软的笑意,轻轻说道,“苏洵既已破釜沉舟,断不能教睿王爷有些微闪失。” “你呢?”烟络盯住他平静的脸,“你若有些微闪失呢?” 苏洵淡淡一笑,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神情沉溺,却笑答:“我再不会比此时更加糟糕。” 烟络心头猛地一紧,抱住他温暖的身子,坚决地答道:“我不去!那里也不去!” 苏洵神色黯然,低微的叹息几乎飘散在雨中,“烟络,我会在这里等你。” “骗人!”烟络自他微微起伏的胸前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双眸里从来都是明艳的笑意,此时却竟然有了一丝从未现过的悲凉,她语调尽量平静,声线却管不住地微微颤抖,“你遣散了府里的人,对不对?如今清欢楼里的这些人,都是自己要留下怎么劝也劝不走的,对不对?苏洵,你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你以为,只要你不说,我是从来都不会知道的!?”烟络站直身,退到桌前,沉静地与他对视,淡淡地说道:“我不走!你就是要寻死,我也陪着你!” 苏洵幽亮深邃的双瞳里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却始终不曾自她脸颊上挪移过一丝目光,他无言地听她说完这一席话,头一次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紫色的珠帘外,雨声淅沥。 烟络轻轻放下帘栊,静静看着白纱榻上的清俊人形,伫立良久不曾离去。 那个人,给了她从未有过的爱与自由,让她在他的世界里恣意喜怒、盛然绽放。而对他自己,他却从来不知道如何去计较,去索求。 苏洵,这个原本毫无意义的符号,如今竟然成为了她颠沛的生命中唯一值得计较的两个字。 爱,这样淡然而生,不知所起,却又这样纯粹相依,不离不弃。 她从未想过此生会有这样执着而强烈的感情,只为了一个人。 烟络低眉凝视着他宁静的容颜,心里渐渐平静如虽有风却无波的湖面。 “小姐。” 身后厚重的男声轻轻响起。 烟络转身看着眉目肃然的青衣男子,轻声问道:“沧海大哥有何事?” 沧海原就削瘦严肃的脸庞愈发紧绷,沉着嗓子道:“大人伤势究竟如何?” 烟络闻言微微一怔,看了看白纱后洁白的身影,温和地答道:“老实说,不容乐观。” 青色的身影蓦地一僵,眉间顿时起了一道深长的刻痕,“小姐亦无办法?” 烟络笑了笑,“终是印证了家师之言。烟络拒不出谷时,师父曾训斥我,不过从医五年,毕竟见识短浅,坐井观天,仍不自知。” 沧海见她仍旧平静地微笑,一时之间脱口答道:“大人为何对小姐如此上心,沧海大致明白。” 烟络笑着温言道:“我冷静得过分吗?” “不。”沧海正色道,“大人与小姐都是惯于内敛之人。” 烟络神情变了变,仍旧笑答:“烟络恐怕远不及他。” 沧海笑了笑,道:“大人果真低估了小姐,即使我兄弟二人如他所愿,小姐又怎会乖乖听话?” “什么话?”烟络见了沧海虽有笑意却不掩暗淡的脸,直觉不妙。 沧海回视烟络,淡淡说道:“大人昨日命在下送小姐回谷。” 烟络俏脸刹白,“你如何回话?” 沧海望着白色的纱缦,笑意飘忽,“在下不过告诉大人,沧海与亘木此生从未落单,自跟随大人后,亦从未大敌当前任大人独处。就算小姐不计较大人所为,沧海亦不会留大人、留亘木独陷险境。” 夜色渐浓。 春末的雨水似乎特别得多。 烟络轻轻推开窗棂,一股幽凉的湿气便迎面而来。她深深吸了一口,转过身去笑着问身后静坐的男子,话语柔软,“苏洵,外面又下起雨了。” 花梨桌前一抹清冷的白影拢在橙黄的烛光里,随意搁在桌面上的手,修长却有着不正常的苍白颜色。他微微牵动嘴角,笑了笑,轻声道:“小心着凉。” “我不冷。”烟络坐回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拢在手心里,呵出一口热气,来回地搓着。 苏洵一如既往地温柔微笑,道:“我不碍事,你不必这样紧张。” “你忘记了我是做什么的吗?”烟络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苏洵轻轻地笑,神情里有一丝宠溺,“苏某不敢忘。” 烟络拉着他的手,低声叹了口气。那只虫子应是顺着回流的静脉进入了心脏,蛰居于此,尚未向他处迁移,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苏洵的处境愈加不见得好过。烟络有些烦躁起来,头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能理解和体会。她完全无法想象苏洵此时以及将来可能经受的痛苦,也更加无从体会尚且心里一片清朗的苏洵对于自己的现状和将来会有怎样的心境——不仅无法想象,她除了频频用药压制他的症状之外,亦毫无办法。 “烟络。” 正在沉思间,苏洵略微冰冷的指尖轻柔地扶过她不自觉蹙起的眉间。她抬头看向他温和的脸,笑了笑,“怎么了?” 苏洵的眼在烛光下温润如玉,他轻轻地说,嗓音如初相见的那一夜一般低柔雅致,“你何时学会的这样想太多?” 烟络微微一怔,伸手抱住了他,“我没有。我只是恨不能替你受过。” “胡说。”苏洵蓦地一震,话音瞬间冰冷起来,苍白的唇现出隐隐的青紫。 “你别急。”烟络一惊,站起来伸手就去取脉。 苏洵隔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子,眉心却不由紧蹙起来,嘴唇的颜色变得愈发诡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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