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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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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宗望背诵的信文如下: 劲哉师长勋鉴: 五月六日手书,昨日敝部四团队始由天汉转来,展读之余,敬悉先生于“九·一八”以来,即力主团结抗战;“七·七”事变后又率部南下,为保卫国土而英勇战斗之史实,钦佩无以。贵部与敝部同在敌寇控制之区域内,坚持抗战,共以解放中华民族伟大事业为己任,此诚所谓目标相同者也。自武汉弃守后,在鄂中广大平原上,号召民众,开展敌后游击战争,真正打击敌寇者,仅责部与敝部而已耳。吾等以身许国,坚持抗战,抛掷头颅,流洒赤血,固所愿也。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日与敌周旋,不见上峰有一枪一弹之接济,一兵一卒之补充,犹遭受意外之物议,不获见谅于人。先生云困难若此,国人又若此,引为悲痛,敝部亦有同感。吾人处境相同,艰难困苦,被人曲解亦同。今后为打破环境,完成任务,克服困难,粉碎一切曲解计,紧密团结,精诚合作,实为必要。 上月在天门,贵部与敝部四团队武装冲突,真实情形,至今不详,料系出于误会,可断言也。敝部素以团结抗日党派、抗日军队、抗日人士共御外侮为怀,昭信全国,并以此教育部属。箕豆相煎,分裂抗战,使敌寇拍掌叫绝,乘隙进攻,使损人利己和妥协投降者利用机会挑拨离间,向为敝部所深恶痛绝。天门误会一事,祈无芥蒂,希以民族事业为重,共策前途。倘不是图,兄弟阅墙,纷争不已,使贵部与敝部同归于尽,鄂中千百万民众将何所依托乎?谨呈区区,敬候明教,并致敬颂勋棋 陶铸杨学诚 五月二十八日(一九四0年) 特派员听完就说:“松绑。”并亲手摘下了死刑标志。 尽管还没有调查落实,在场的工作队员都认为信文是真实的。一个小镇的地主兼资本家,无论如何也编不出这种信来。 死刑标志一摘除,丁宗望的身心都放松了,这时他又想起了几个证人:替日本人做饭的饶六指,一二八师师长王劲哉。 事隔九年,丁宗望才第一次清楚地知道陶铸杨学诚是什么人。陶铸是当年鄂豫边区新四军路西指挥部指挥长,杨学诚是同时期的政委。都是共产党极重要的官员。 丁宗望由衷地说:“他们的文章写得可真好!” 特派员说:“你还真能背书啊。” 丁宗望说:“发蒙时读的《三字经》我还会背哩,只要是好文章。” “行了!”特派员正色说。丁宗望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阶级成份,不敢再多话了。 王腊狗真正是不再抱任何希望了。他杀不了丁宗望,这辈子就是杀不了! 最后倒霉的是王腊狗,因为他抵死不承认是他出卖通信员,饶三又逃得无影无踪,加上他参加过抗战,当过解放军,政府便没抓他坐牢杀头,成份却定了个坏分子。在他日后的有生之年中,经常和地富反坏一起挨批挨斗。 王腊狗悟出了丁宗望之所以一次次大难不死,就是因为他读过书,会读书,会背书。于是,王腊狗将全部心思和精力转移到了儿子身上。他的大儿子捡娃取学名叫王耀祖,老二取名王耀宗,老三是个女儿,也正正规规有个学名,叫王英发,也上学堂认字念书。 在王腊狗和他的麻皮老婆秋桃的苦心培养下,他们的三个孩子书都念得极好,但不知长大后会怎样。 一九九一年十一月汉口常码头二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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