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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对不起,我不是强迫你,我只想鼓励你决定。你有时需要别人推你一下或是拉着你的手。我们周六下午就能返回来,这样你可以和小约呆在一起过周末。”

  王一走到窗前,康迅跟在她身后,他从后面拥抱着她,她说,“你看这些楼群。”

  “是的,我能理解。”

  “这就是我的生活。”

  康迅放开王一走到她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王一的视线。“你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儿,这当然是你的生活,可不是全部。”

  “好吧,我听你的。”王一终于明白了康迅的用心。是的,要想对自己好一点儿,并不十分困难,只要想想明天可能就是末日,动力就足够了。

  在人们隐隐约约感觉第一场雪就快来了的初冬季节,雾岭温泉是个好像被游人遗忘的地方,据说疗养院还开门,只有病人。汽车开到雾岭前一站合岭时,与王一、康迅同车的农民们便都下车了。这些农民下车前跟康迅聊得热火朝天。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夸奖康迅的汉语,康迅便一遍又一遍地谦虚“说得不好,马马虎虎吧。”

  “他还会说马马虎虎,这中国话简直到家了。”农民喜出望外地说。

  “你是翻译?”有一个农民问王一。

  王一笑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另一个农民说“他的中国话这么好,还用得着翻译?!”于是两个农民会心一笑,目光怪异地又一次投向王一,王一的表情依旧。

  “她是我的朋友。”康迅说。

  “啊。”好几个农民同时说,于是有更多的怪异目光投向王一。

  “你在中国一个月挣多少钱?”一个农民的新问题为王一解了围,大家又把注意力单独集中在康迅身上。

  “不多吧,够吃饭,够买衣服,够买书,也够买公共汽车票。”康迅说。

  “不相信,不相信,那不跟我们老农一样了?”

  王一看着车窗外向后移去的山岭,汽车发出的声音十分疲惫。她觉得康迅对待这些农民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不懂事的孩子,以致于使他的热情和友好都让王一觉得虚假。

  农民都下车后,康迅立刻调换了座位。王一说,“刚才好像在搞总统竞选,累吧?”

  “说话时间过得快些。他们都是些好人。”

  “可不是孩子。”王一挪到康迅原来的座位上,立刻发现椅子是坏的,她必须用力向后顶,才不致于让椅背落下来。王一看康迅。

  “我向你保证,如果我的椅子舒服些,我肯定不是一个爱多说话的男人。”

  “至少我们可以换着坐。”

  “不。”

  “这不公平。”

  “这很公平,等我不这么爱你的时候,会和你换坐坏椅子的。”

  车到雾岭时,天已经黑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康迅背着大包与王一向疗养区相反的方向去了。“住的地方在这边儿。”司机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们。

  “我知道。谢谢。”康迅大声说。他和王一继续向前。

  “这回司机还在看着我们。”王一说。

  “一分钟后他就会发动汽车下山。”

  “为什么是一分钟?”

  “关注别人的热情维持不了更久。”

  这时,传来汽车的马达声。康迅握住王一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我们绕过这个岭,是个温泉湖。我们可以在那儿露宿。”

  王一觉得此时此刻“露宿”两个字很有诗意。“我要是告诉你,你会扫兴的。”

  “说吧,”康迅拿起王一的手,在唇上贴了一下。

  “我从没在屋子以外的任何地方睡过觉。”

  康迅笑了。“你以为这会扫我兴么?这就像你告诉我你是处女一样动听,你真是个傻瓜。”

  “所以才会碰上另一个傻瓜。”

  “两个傻瓜在拐角碰头。”

  “是两堵墙。”

  “好吧。两堵墙。”康迅站住,在王一唇上轻吻了一下。

  “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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