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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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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们到达现场以后很快就证实了不是他杀。地上有两个空药瓶,他们服了过量的安眠药。我们处理一下现场,等化验结果一来,我们便走了。 回到家里,我对家人讲了发生的事。妈妈倒是同情他们;爸爸说社会风气真是每况愈下。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忆他们死后现场的情形。我见过他们。 事情是这样。 夏天,在大剧场,我值班。那天下午两点左右,放映日本片《山本五十六》,当然是内部片。规定不准非成人入场。当工作人员把他们一起带进值班室的时候,我想,大门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呢? 后来我发现那男孩儿滑稽。他们运气不好,电影误场了。 他们并肩站在门口,大约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我问:“怎么回事?” “看电影的。”工作人员说完出去了。 “哪儿来的票?” 男孩儿说买的。 我发现男孩儿并不像刚进来时那么紧张。他叉开一条腿。我认定他一定有过前科,而且最近也一定做过坏事没受到应有的惩罚。 “哪儿买的?” “售票处。” “这是内部片,哪个售票处卖的?” 那男孩儿打个冷战,我以为他害怕了。但他马上又打了第二个、第三个冷战,我知道他不怕什么。 可气的是我旁边的老穆笑了起来。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一个警察怎么能像他那么爱笑。 “你小子跟老子装傻是不是?” “哪儿啊。” 那男孩见老穆笑了,非常逞能。他把胳膊和左腿一块儿抽来抽去,像犯了癫痫。女孩儿像木头似地立在那儿,她盯着我,盯得我怪烦的,也没心思笑。 “我在售票处前面那块小草坪上买的。花了钱的。”说完他翘起左脚优雅地向外一撇,老穆又想笑。我使劲儿瞪他一眼。他把脸冲向天花板,脖子憋得老粗。嘴里不时发出叶叶声。那个像木头似的姑娘大笑起来。老穆一边笑一边朝窗户跑。他推开窗户,把头伸到窗外,冲着楼下行人狂笑不止。我看他一起一伏的后背,心里哭笑不得。窗下立刻围上了一群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也跟着大笑起来。笑声像烟似地漫进屋子。 我抓回老穆,关上窗户。老穆还是一个劲儿笑。我顺手把他按进窗台上的脸盆里。盆里的水像开了似地冒泡,我也笑了。 “谁卖的?” “一个瘸子。” “说实话。”我带着一种职业愤怒吼了起来。 “我爸给的。” “谁是你爸?”我要是知道我面前这个干瘦干瘦的男孩儿半年后和身旁的女孩儿一块自杀了,我不会这么问。我会为他们创造条件,让他们在一起舒舒服服地看一场电影,内部电影。当然,现在说这些没用。我只是想告诉我的读者,我后悔了。 “我爸市局的。”他向我挑挑大拇指。 “哪个市局的?” “广场旁边的市局。” “市局我都认识,姓啥?” “洪。” 我看见他身旁的女孩儿倒吸一口气。 ‘供什么?“ “洪风。” 我问老穆:“棋风有儿子吗?” “哪个洪风?” “搞不清楚。” 我又问那男孩儿:“她是谁?” “我的女朋友。” “叫什么?” “洪枣儿。” 我合上笔记本,抱拢双肩,我说:“你女朋友跟你爹一个姓啊。” “对” “对个屁。走吧。” 有时,我总爱胡思乱想,每次都会把思路导向一个可怕的死角。 我突然想——他们的死会不会和我有关系,我不该允许他们看那种电影。事实上,我让他们去了,而且就在他们走后几分钟,我和老穆一起进去看了。而且我们的座位和他们的座位是挨着,挨着我坐的是那个跟木头差不多的女孩和老穆。我记着出现切腹自杀的画面时那女孩儿把头靠在男孩儿肩上,一只手捂住眼睛。他们自杀一定是仿效日本人。他们没采用日本人的方式,是因为女孩儿害怕。看得出那男孩儿是个天地不怕的亡命徒。因此,他们吃了安眠药。 因此,他们自杀是因为我犯了罪? 小说写到这儿就完了。小说的作者是一个警察。我的邻居家发现这篇稿子,邻居家的男主人发现我瞥了它一眼,便竭力怂恿我看一遍,好在不长。他认为写得不错。他夫人认为写得很差。看完,我说我头疼便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就打消了去找找这个警察的念头。问问他写的是不是真事,是不是干巴儿和柿子的事,实在太没必要了,也会被人笑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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