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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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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的是他姥爷家。 哼,我不认他这个孙子。 你不认他也是,这是事实。 我还不认你哪!我激动得声音发抖。 那你干吗上我这儿来,干什么来了?你说呀! 我想大吼一声,我要拿枪崩了你!可是上下牙咬得太紧,一下子分不开。我妈又要拉上我走,老头儿怒火万丈,大喝道:站住,高红军! 我妈的脸一哆嗦。姥姥看看老头儿又看看我妈,就是没看我。别生这么大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好不好? 姥爷呼哧呼哧大喘气,你说,你告诉她你那回看见她和谁在一起,说啊! 姥姥一脸为难:算了,老早的事儿了。 不成,憋了多少日子了,你不说我说!我问你,你和陈地理是什么关系? 我的心一沉。 那个陈地理,你上学的时候我就看不惯他的样子,神经病一个。你怎么和他弄到一起了?还挽着个胳膊,算干什么的! 我妈的眼睛发黑,咬住嘴唇。 我告诉你,你不要一错再错。想当年我就坚决反对那个姓王的浑蛋,头一眼我就看出他不正派。事实证明怎么样?我是对的,一点没看错。有其父必有其子,再看看他儿子,这是有遗传的,是科学。 他瞟瞟我这个物证,恶狠狠的脸上扬扬得意。 谁说我是王继良的儿子?他不是我爸!我爸姓张,名字叫张峻岭! 霹雳一声震天响,我这一句话把我妈多年隐瞒的事给捅出来了。 姥爷姥姥全蒙了,两个人像是失去了知觉,做梦似的。看着他们老糊涂的样子我倒有点可怜他们。可他们不让人可怜,他们不是那种愿意被可怜的人。 等我妈简单把事儿说清,一起坐到客厅沙发上,他们眼里恢复了知觉,渐渐冒出火来。看得出他们越想越气,邪火直拱都压不住了。把我妈生出来,生成这副样子,这是谁犯的错误! 他们俩你看我我看你,连我妈都忘到脑后了。 我就想,老魏,为什么你当初一生下来就把她送出去?姥爷问姥姥。 你问我?我那会儿正要求入党,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人不都入党了,也没扔下孩子不管哪! 我出身不好,不好好表现成吗?我那么玩命干还拖了我五年哪! 入了党你也没时间呀,开家长会从来是我去。 别说得好听了,你净不去。 谁说我不去,不去我怎么对陈地理那么熟悉!我比你熟,那天我一眼就认出他了。 好,你了不起,你光荣!姥爷讽刺得要命。 姥姥气得打了个嗝,你、你先下手为强,我还要问你哪。 问,请问。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带她去干校? 你糊涂啦,人家还给我办学习班呢,怎么带! 别人也有问题,很快就讲清了,就你国民党的问题怎么一直就讲不清? 混账话!谁是国民党!我三七年就入党了。 可介绍人呢? 死了,牺牲啦,为革命英勇牺牲你懂不懂! 别吵别吵了!我妈大喊一声。 他们一下子泄了气,屋子里鸦雀无声,静得吓人。 我妈跷着一条腿,颠呀颠呀,猛地停住:是我不好,跟你们没关系。 你为什么早不说?姥爷困难地看了她一眼。 说有什么用,已经发生的事儿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那他就不是那个姓王的儿子。 那他也是姓张的儿子,她冷笑了一声,他总得是谁的儿子吧。 说得好,我都想给她拍巴掌了。姥姥擦擦眼角,叹口气,我就想不通,你怎么老这么倒霉,找的男人都这么浑蛋。 因为浑蛋太多。 屁话!姥爷猛地挺直身子,两眼红通通瞪着我妈。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是你的思想有问题。你早该总结教训了,你有没有脑子?他把手指头放到太阳穴上,戳来戳去,人是有思想的,是思想决定一切。为什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的就是这种臭味相投的人。还有一丘之貉,都是同样的道理!你自己要好怎么会和浑蛋搅到一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我他妈的又缓过劲儿来了,我再也不受他这套了,凭什么说我爸浑蛋,我爸是干什么的你们知道吗? 他干什么?姥爷梗着脖子问。 他干的事儿多啦,他是经理。 王高!我妈想阻止我,我才不听她的哪。 经理?只听姥爷从鼻子眼儿里冒出两股凉气,扭过脸去,不打算理我了。 他是共产党员!我忽然明白该怎么说了。 老头儿的脑袋又转回来,一脸的惊讶,是吗?他是吗? 当然是了。他还是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哪! 劳动,他劳什么动? 他给咱国家挣了多少钱你知道吗?做梦你都猜不出来。一个亿!我可能说得太邪乎了,他们大眼儿瞪小眼儿,死死盯着我,我赶紧往下说,他要让我上大学,让我学了知识为国家多做贡献。 那你为什么没去呢?姥姥认真地问。 我爸怕我走了,我妈伤心。他老跟我说要我孝顺我妈,他还给我钱让我给她买营养品呢。 我妈噌地站起来,目光闪闪朝我瞪着,可我并不受干扰。 我爸对他父母特好,还带我去看爷爷奶奶,他们住的房子都是他给买的,比这房子大多啦,特高级。 那他有钱,姥姥说。 他挣了钱净赞助别人,赞助学校什么的。 我们也赞助过,姥爷插进来,残疾人他有没有赞助? 当然。 贫困地区呢? 也有。 革命老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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