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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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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婷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吴大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这里面……我……” 吴寂平无甚表情地用大浴巾将自己的身体捂住,她没有看甘婷一眼,在任何一个健康女人面前,她都会有自卑感。 她出了桑那浴室,默默向更衣室走去。 甘婷不知趣地跟在她身后,焦急地唠叨着:“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吴寂平头也不回地说:“乳腺癌,做了两次手术!” “现在没事了吧?!”甘婷无比关切地说。 “谁敢说没事?随时有可能转移……” 甘婷一下站住了,傻愣在更衣室里。 吴寂平冷冷地说:“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 甘婷机械地转过身去,走出了更衣室。 这一天的晚上,吴寂平邀请甘婷去了她家。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话。 吴寂平的家里一尘不染,家具和摆设也是颇为讲究的,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清。 同甘婷一样,吴寂平的卧室里也有一幅大型的舞蹈演员的照片。所不同的是,不是玛歌芳婷的《天鹅湖》,而是中国舞剧《宝莲灯》的剧照。 甘婷只是有点好奇,但并未在意。 吴寂平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一些,淡淡道:“今天是因为你来,否则我进家门的第一件事是开电视、开音响,我需要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甘婷想问,那你的丈夫和孩子呢?可又不敢贸然发问,她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很冒失了。 吴寂平突然说:“你去仔细看看,那个跳《宝莲灯》的舞蹈演员是谁。” 甘婷以神圣的脚步走进卧室,她认真地端祥了剧照,猛然回过头来喊道:“是你!” 吴寂平自嘲地笑笑:“跟你一样,我后来也做了编导,只是我比你还惨,不但无儿无女,身体也垮了,丈夫离我而去……” 本来带着一肚子苦水要来诉说的甘婷,一下子无言以对。 吴寂平说:“你坐吧,我去泡茶。” 两个女人,对着一壶香茗,各自点着了一支烟,相视而坐。 甘婷轻轻地说:“想不到执著也是一种苦难,没法排解的苦难。” “有时我真是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活得马虎一点,潇洒一点……什么都拚上了,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如果早知道是在健美中心当经理,我又何必……”吴寂平说不下去了,猛吸了两口烟。 一阵晚风从窗外吹来,把桌上的纸片吹了一地,有几张落在甘婷的脚下,甘婷俯下身子去捡,发现是舞谱的构思。 她奇怪地问吴寂平:“这是什么?” 吴寂平捡起地上的纸片压在桌上,惭愧地笑笑:“我是没救了……这是我写的舞谱……” 甘好惊奇道:“你还没有停止?” 吴寂平叹道;“离开舞台快十年了,十年,该破灭的也都破灭了吧……” 甘婷来到了桌前,看见舞谱的封面:《三毛之死》,编导:吴寂平。 “我的一个学生在香港的舞蹈团做编导,他希望能与我联手搞好这个舞剧。” “他不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吗?” “知道,所以他让我自己选择,他是个男孩子,对女性题材的把握有点吃不准。” “编导大型舞剧是非常累的,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可是除了舞蹈,我的生命里还剩下什么?”一向自信的吴寂平,茫然地望着甘婷。 “你觉得这样做值吗?” “你觉得值吗?” “我们刚才的牢骚都白发了。” “你痛恨的东西是因为爱它至深。” 离开吴寂平的家时,已经将近十二点钟了。甘婷一个人在马路上慢慢地走着。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歌舞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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