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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回 荣禄夤缘升直督 德宗点剧讽西后(2)


  皇帝听到这里,在御座上又发怒喝道:“糊涂,糊涂,你更比刚毅糊涂呢!什么叫做满汉的意见,你少胡说,快起去吧。”

  皇上说话的声音很重,殿下各亲王大臣没有一个不听见的。荣禄碰了一个大钉子,吓得面如白纸,忙叩头退下。那刚毅,怀塔布二人,更觉得脸上无光皇帝退朝。翁同龢速赶到上书房劝谏皇上,不可如此,以免别人离间,皇帝叹道:“朕如骨哽在喉,不能不吐耳。”

  翁同龢退出。从此外面就有许多闲言闲语,分出什么帝党、后党、南派、北派,南派是翁同龢、陆润庠、孙家鼐、王文韶为一班人,北派是徐桐、李鸿章等。太后这边的近侍太监又造此谣言,叫皇帝杓子,叫帝党为杓子党,又称太后党为佛爷党。由内而外,传到各部院,把帝后两党的人,也都加了混名,后党叫老虎班儿,帝党叫做孩子班儿,两党的意见,因此就更深了。

  这且不提,再说皇太后自停止万寿之后,本来心中不乐,后因议和已成,大局渐定,心中又舒服起来。又忙着布置颐和园的工程,费了二十多万银子,修理得十分壮丽,真是琼楼玉宇,画栋雕梁,说不尽的玉砌金阶,兰宫桂殿。

  皇太后带着宠爱的各宫眷们,久驻在园内。每日用度奢侈,在这一两年之中,太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快乐了。太后又最爱看戏,犹以为不足,连街市的莲花落,什不闲,八角鼓,大鼓画,傀儡戏,大台宫戏,也都传去演唱,一时高兴,便整百整千的赏赐。皇帝心中,虽不满意,但亦不便多言。

  这一日,正是二月十二日,俗称为花朝,宫中照例开百花生日会。太后在颐和园中,各府的福晋格格命妇小姐们,都打扮得艳装丽服,入团请安贺节。太后这日身穿一件天蓝缎缕白鹤的灰鼠长袍,十分鲜艳。众福晋人等行礼已毕。太后便命她们去看花,这时园中早已选出一百多名,妙龄的女子,各执银壶,向花前浇水。花上满插着红绿绸子的小幡,随风飘荡,煞是好看。

  太后又想起从前咸丰皇帝时的四春,便在牡丹花上,系了一块黄绸,大书牡丹在春四字。其余海棠、杏花、紫罗兰三种花上,亦有三春的标记。众人瞧了,都暗中好笑,说老佛爷这许多年,都忘记不了四春,可见其用心之深远了。太后看花已毕,便命开演戏剧。

  这一天,京中的名伶,如谭鑫培、汪桂芬、孙菊仙、杨月楼、杨小朵、王瑶卿、俞菊仙、黄润甫、金秀山等,都被传齐。太后与皇帝坐大殿前听戏,各亲王两旁伺候,那些福晋、格格、命妇、小姐们,也在院中瞧戏。李莲英呈上手本,请太后点戏,太后想了许久忽然命李莲英传旨下去,叫谭鑫培演天雷报。这一出戏,本是叫天儿的拿手戏,果然一曲悲歌,演得淋漓尽致。

  演到雷击张继保的时候,太后向皇帝笑道:“做儿子的人,可不能不孝顺啊。”

  皇帝心中知道,太后点这一出戏,明是讥讽自己,便点头不语。李莲英立在太后背后,也龇着牙齿,向皇帝一笑,皇帝心上,更为愤怒。不多一刻,小太监拿手本上来,请皇帝点戏,皇帝命孙菊仙演一出逍遥津。太后心中尚不十分明白。及至孙菊仙扮着汉献帝上台,描摹懦弱孤君,受凌逼的状态,真是声泪俱下。那扮曹操的黄润甫,更做出一种好恶的样子,惟妙惟肖。太后不觉笑道:“好一个活曹操。”

  恭亲王在旁又说道:“曹操虽好,可惜没有一个坏太监。”

  庆王忙说道:“这是内廷,爷不可随意说话,不是评戏啊。”

  太后听了,心中忽然明白,便装着有事,叫小太监扶着,到更衣室去,皇帝也不看戏,便走到别处去了。散戏之后,一宿无话。第二天太后传皇帝到乐寿堂,皇帝进了乐寿堂,一直上了台阶,便有一个小太监,走出来,对皇帝奏道:“老佛爷有事,请皇上在廊外候着。”

  皇帝闻奏,便不敢进去,这皇上随来的四个太监,有掌着九龙汗伞的,有的伺候喝茶的,那四个值日太监,如四个值日功曹一般,也就跟着皇帝,泥塑木雕似的站着,皇帝到了半日,心中很觉离奇,疑惑太后睡觉,不然就是头痛脑热,始终猜不出什么道理来。

  又等了二三个小时,忽由垂花宫门,走出一个人,身材六尺以外,高大肥胖,挺胸叠肚地走出来,身穿夹袍褂顶戴大红缨帽,车渠白石顶子,脑后一支一尺五六寸长的大蓝翎项上挂着朝珠,异常威武,而粗野不堪,瞥见皇帝在此,大跨步走上来跪安,大声奏道:“主子您早来了吗?”

  皇帝一见,很不高兴,也不理他,那人竟自走了。皇帝问小太监道:“这是谁?”

  小太监道:“那不是唱黑头的何桂山吗?外号叫做老何九的便是他。”

  皇帝听了心中好不难受,知道太后是有心捉弄,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忍耐。又等了一个多钟头,可巧大公主从殿内出来,大公主与皇帝行礼毕,大公主对皇帝奏道:“太后今天有些不爽快,不能见皇帝了,现有一个谕旨,命我递交皇帝,请皇帝瞧吧。”

  皇帝忙跪在廊下接旨。大公主候皇帝接过旨,便又一个转身进去了。皇帝打开太后谕旨一瞧,见上面仅有一个“孝”字皇帝默默无言,退出颐和园,仍回宫中去了。

  正是:两宫意见龃龉久,一朝维新掣肘多。

  欲知光绪帝回宫之后如何情形,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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