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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连结论都一模一样。

  我觉得忠厚老实的我不适合再听坎坷的故事,于是积极准备高普考。

  退伍两年后,我考上公务人员高考,分发到台东的单位。

  我离开台南,这时离高中毕业正好满十年,离她的离去满11年。

  我在台东的日子单纯而规律,毕竟是奉公守法的公务员。

  单位里很少有女同事,而且多数已婚,我只好清心寡欲。

  我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下班回家后通常守在电视机前。

  有次电视上播放《第凡内早餐》这部老电影,当看到奥黛丽赫本坐在窗台抱着吉他自弹自唱《MoonRiver》时,我竟然想起她。

  我从未见过她,不知道她长得像不像奥黛丽赫本,也不期待她像。

  当然更不知道她和奥黛丽赫本弹吉他时的神韵是否相同。

  之所以想起她,应该是因为“坐在窗台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画面。

  我不禁在脑海里勾勒出将来某天见到她时,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她会在我面前弹吉他吗?

  如果她会,应该是弹《Diamonds and Rust》吧。

  有天晚上心血来潮,打算租些电影片来打发一个人的漫漫长夜。

  在VCD出租店闲逛时,看到架上有片Joan Baez现场演唱会VCD,我毫不犹豫租了它。

  回家后立刻在电脑里播放,快转到《Diamonds and Rust》。

  Joan Baez的头发变短了,而且发色带点灰,已不像年轻时的一头乌黑长发。

  虽然岁月在Joan Baez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音色也变得较低沉,但Joan Baez依然抱着吉他站在台上自弹自唱。

  当我听到“Thirty years ago I bought you some cufflinks”时,我又惊又喜,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嘿,你说得没错。Joan Baez唱《Diamonds and Rust》时,歌词里的时间果然会随着时光的改变而改变。”

  但当我想把纸条放进抽屉时,却发觉我的电脑桌没有抽屉。

  那一瞬间,我才想起这里不是高二时的教室,而且她早已走远。

  没想到经过这么久,我还保有写纸条的习惯动作。

  我不禁悲从中来。

  在我跟她相遇的年代,Joan Baez唱的是Twenty years ago;如今Joan Baez已经开始唱Thirty years ago了。

  §8.

  记忆虽然有时比想像中糟得多,但有时却好得出乎你想像。

  就像视障人士因为看不见所以听觉比一般人敏锐;而听障人士因为听不见所以视觉比一般人敏锐的道理一样,由于我从未见过她,纸条上的记忆便因而更鲜明。

  日子一旦形成规律,那么逝去的速度会变快,也更无声无息。

  21世纪到了,地球并未毁灭,也看不出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迹象。

  时代原本只是缓缓地向前流动,但电脑与网路科技发达后,时代的流动却变成洪流。

  依恋在原地的人,无法抵抗洪流,只能被推着走,载浮载沉。

  录音带被CD取代,CD被mp3取代;录影带被VCD取代,VCD被DVD取代。

  电话变成手机、BBS变成BLOG。

  手指的功用不再是握着笔写字,而是利用指头按键。

  大学联考也不再是窄门,门已大开。

  甚至“联考”这名词,也被“指考”取代。

  将来某天,当我跟孩子说起联考压力的种种时,他也许会觉得我在说猴子话。

  如果我跟她在这个时代相遇,而且仍然是高二时相遇。

  那么我们大概只会通一次纸条。

  “你的MSN是什么?或是即时通?”

  之后我们便不会在抽屉内通纸条,而是在电脑前利用MSN交谈。

  就像《The way wewere》所唱的:“如果我们有机会重来一遍,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单纯吗?时间能重写每一寸片段吗?

  可以吗?

  可能吗?”

  “我们回不去了。”

  张爱玲在《半生缘》里这么说。

  我和她也同样回不去那样的年代、那样的情节、那样的心情。

  快30岁时到台东工作,如今也已30好几。

  单位的同事看我单身已久,生活又单纯,总喜欢戏称我为宅男。

  当宅男也不错,起码心地很好,因为有句成语叫宅心仁厚。

  同事们认为我一定很仁厚,便帮我安排了几次近似相亲的活动。

  虽然我应该算是个好人,同事介绍的女孩们也都很好;不过两个很好的人凑在一起,未必会产生很好的结局。

  就像火锅很好、冰淇淋也很好,但冰淇淋总不能加到火锅里吧。

  所以我跟那些女孩们,最后都没能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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