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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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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病,严重的病。” “病?!什么?!李医生到……” “她不愿意让你知道。现在,我想,站在好朋友和医生的立场,我都应该把实情说给你听。牛太太怀孕后经发现患有先天性医学上认为疑难的心脏病例,她当时应该打胎,但是她拒绝了,她的危险期就是分娩的时候。”他略一停顿:“除非上天再制造另一个奇迹,她只有几个月的寿命了。目前的时期,她应该得到充分的休息和照顾,最起码的,也是人力所能够尽到的一切。” 黄洛天如遭电击,脸容死白。良久良久,颤抖着噪音说道:“到外国,治疗方法进步的地方,任何地方,只要对她的病症有得解救。任何的……” 李医生摇摇头,伤感的说:“只怕没有什么希望,我也曾经考虑策划过,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适当的时间取出胎儿。现在,已经太晚了。” “你说,长慈自己知道本身的情形,但是她不肯取去胎儿?” “是的。” “你是医生,你的责任是什么,你怎么可以听从病人自己出主意?!” “她的病征在她到了香港的时候才被发现的,她回来,一切已经决定了。” 一切已经决定了?不可能!不可能!一切就这样的完全决定了?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时候李医生离去,黄洛天不知道,一向对穆长慈的误解,这时候悔恨莫及。青梅竹马忆念深,纤纤玉手,接千艰,揽万难,挽救他脱自死亡绝谷。舍身,舍命,竟然是丧钟回鸣,敲击他自私愚昧! *** 黄洛天来到穆公馆,见着了穆立强。 “不要告诉我你又有什么荒唐的要求,黄洛天。” “你曾经交给我一具尸体,现在我要求你交给我另外一具!” “说什么荒唐的话!” “玉梅心的尸体可恨,穆长慈身体里借用的灵魂为期不过几个月,你并不珍惜,为什么不肯交给我!” “荒唐,什么荒唐话!” “你不知道长慈有病?她不曾告诉你,还是你故意装腔?!” “长慈有病?病?什么病?”穆立强的确茫然无所知。 黄洛天详述李医生的话,穆立强张口结舌,木楞楞离魂散魄,一具可怖的蜡人。一向熊熊跳跃双目间的烈火,现在白热的炙灼他的心。他的手,他的一双沾染血污的手,竟扼捏上他这一生所仅有的、仅爱的人!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给我教训,长慈。 人间充满的是憎恨,世界了无可恋,所以,女儿!所以你视死如归! *** 一通电报,穆立强召回已达巴黎的牛正硕。现在,这是他的意思,要女婿在两愿离婚书上签名盖章。牛正硕生平最知道看风使帆,如果不是穆立强从中阻挡,他本无意曲折拐弯。穆长慈不久人世,自然更犯不着背负这个包袱。爽快的签署了离婚书,却不由心中思想;他不了解穆长慈,但却不能不佩服。第一天她踏进牛家,不管他是否获得她的心,她尽了妻子的责守。她无法融入他的思想欲求中,她的世界对他也极其陌生。黄洛天给她胎儿,他曾经羡慕妒嫉;人间事多么难料,福泽顷刻间成了祸殃。她拒绝打胎,手法有轻重,连串的“不变应万变”。面对着死神也没有畏惧。只因为她有机会为爱舍身?有机会牺牲自己来扑灭她父亲心头的恨火?以及,唤醒我一向懵懂无识,耽欲寡情?如果她用心如此,她所要获取的全该得到了。 黄洛天来到“听泉居”,落日余晖的黄昏。穆长慈坐在摇椅里,轻摇着,面对长空。他走近她身边,她抬起头,眸子里海平如镜,天朗无云。安静的笑,更瘦削,更苍白。他移开对她的目光,挪来一把椅子,坐在她身旁。 “长慈,原谅我。” 她默默的,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她那纤长冰冷的手。 “对次莉,我处理得多么糟糕,我想……”他嗫嚅的打住。 “父亲早上来看我,后来正硕也来了。我……你看,大家都对我这么好。” 又都沉默了,他的手温厚温热,抚护着她的,传送着无限愁情。 “长慈……” “嗯?” “老郑告诉你了没有?” “告诉我什么?” “我的铺盖已在你房间里,那一间曾经是我的书房,又是我的了。” “哦?要做被招赘的,还是和拳师狗论平辈?” “别用这样的口吻来侮辱即将是你丈夫的人。” “谁答应过你的,你自己吗?” “你早就答应过我了,当你八岁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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