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张小娴 > 面包树上的女人 | 上页 下页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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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费安娜罗。下一期的封面人物。” “她有资格做封面人物吗?”我怀疑。 “当然有。她在巴黎艺术界的名气正在急升,巴黎的画廊都抢购她的画。她是天才,二十四岁已经在巴黎走红。一个中国女子,在巴黎走红,绝不简单啊。”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卖画和画画的女人,凭着色相推销自己那些不怎么样的画。原来她已经那么出名了。我很难受,宁愿林方文曾经跟一个平凡女子来往,而不是跟一个那么出名和独特的女子相爱。我完全没有把握赢她。 我跟阿钟说:“你要不要人帮忙?” “你对她也有兴趣?”他问我。 我点头。 “那你站在一旁好了。”他说。 费安娜带了几套衣服来拍照,都是三宅一生和川久保玲的。对于衣服,她并不花心。外籍美少年在其中一些照片中出现。阿钟说,另一批照片会到她的画廊拍摄。 大嘴巴费安娜完全漠视镜头的存在,她挥洒自如,很有格调。经验丰富的阿钟也叹为观止。外籍美少年蹲在她跟前,像个渴求母爱的孩子。林方文是不是也曾经占据她跟前的位置。 我问阿钟:“你喜欢这种女子吗?” 阿钟笑着说:“她只喜欢少男,我太老了!这种女人,会吸干男人的血。” 拍照完毕,外籍美少年替她收拾衣服,她上前谢谢阿钟。 “你很专业。”她对阿钟说。 “你也是。”阿钟说。 她突然望向我:“你是不是来买画的那个女孩?” 我没想到原来她一直认得我。 “你好像对我很有兴趣。”她说,“可惜,可惜我对女人没有兴趣!”说罢笑了几声。 她竟然把我看作同性恋者。 李盈决定用阿钟在费安娜的画廊拍的照片作封面。费安娜坐在画廊中央,背景全是她的画。在最远处,她画的林方文也被摄在镜头内。 关于费安娜的身世,访问里说,她家境富裕,出身大家庭,有十六位兄弟姊妹,三位母亲,生母是妾侍,也是一位画家,不过所画的,是现实派油画。一位女画家,沦为别人的妾侍,也真是奇怪。费安娜与一群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关系冷淡。十七岁那年,她独自跑去巴黎,原因是为了追踪一个男孩。此后一直留在巴黎,两年前才回来。 不过,访问中最震撼的,是她坦白只喜欢少男: “十六岁那年,便爱上一个只有十二岁的男孩子,他长得比我还要高,很好看,我把初吻给了他。” “十七岁时,爱上了一个十四岁的男孩,他是法国人,他要跟随父母回国,我追踪去巴黎。第一次,便是跟他。” “到了六十岁,还是只喜欢二十岁的少男。” 除了病态,我实在不懂得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她。一个十七岁的女子,跟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发生关系,跟补习老师强奸学生有什么分别? 李盈问她为什么只喜欢少男,她说: “我喜欢青春,青春的肉体,青春的脑袋。青春不是日出,不是花开,不是任性,是实实在在的,充满弹性的皮肤。” 我们争夺着新鲜出炉的杂志,费安娜实在惊世骇俗。女人说她可怕,男人说她性感,少男在议论她。迪之在电话里跟我说: “真是病态!千年女妖!” 我拿了一本杂志给林方文,他也看来没有什么特殊反应。我指着封面上费安娜身后那张画,问他: “这个人是你吗?” “这个人像我吗?”林方文反过来问我。 “很像你。” 他失笑:“这个人,只有一只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你还说像我?”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是你?” “你为什么硬要我承认我是这头独角兽?” “骗人!就凭恋人的感觉,我知道那个人是你。只有恋人,才能捕捉那种神韵,费安娜捕捉得到,我也能捕捉得到。” 他沉默,不再跟我抗辩:“你说是我便是我吧!” 他突然问我:“你看过那张画?” “我在这个封面上看到。”我说谎。 “不!这个封面不可能看得这么清楚。你曾经跑上费安娜的画廊,对不对?” “没有。” “我说你有。” “你为什么硬要说我有?”我问他。 “恋人的感觉。”他瞟我一眼。 我们两人都忍俊不禁。 “你好奇心太重了。”他望着我摇头。 “是的。我对你的好奇心特别重,尤其关于你的过去。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和费安娜的过去是怎样的?”我坐在他大腿说。 “都已经过去了,你这么好奇应该已经查过。” “你也许是众多男人中她最怀念的一个,所以她画你。” “这是她的自由。” “是要好的时候画的,还是分手后画的?” “别问了。” “答应我,不要再跟她见面。” “已经没有见面了。” “也不要到画廊外面偷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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