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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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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爱情的伤痛 飞机撞山的消息瞬即传到香港,机上乘客全部罹难。沈鱼在梦中被马乐的电话吵醒,才知道缇缇出事。 “新闻报告说没有人生还。”马乐说。 沈鱼在床上找到遥控器,开着电视机,看到工作人员正在清理尸体,被烧焦的尸体排列整齐放在地上,大部分都血肉模糊,其中一条尸体蜷缩成一团,他死时一定挣扎得很痛苦,不会是缇缇吧?沈鱼抱着枕头痛苦。 “我找不到翁信良。”马乐说,“他不在家,传呼他很多次,他也没有覆机,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他可能在缇缇家。他说过每天要去喂咕咕的。” 沈鱼和马乐赶到缇缇家。 “如果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办?”沈鱼问马乐。 翁信良来应门,他刚刚睡醒,沈鱼的估计没有错,他还不知道他和缇缇已成永诀。 “什么事?”翁信良看到他们两个,觉得奇怪。 “你为什么不覆机?” “我的传呼机昨晚给咕咕咬烂了,我在这里睡着了。你们这么着紧,有什么事?” “你有没有看电视?”马乐问他。 “我刚刚才被你们吵醒。” 沈鱼忍不住痛哭:“缇缇,缇缇——” “缇缇发生什么事?”翁信良追问沈鱼,他知道是一个坏消息。 沈鱼开不了口。 “缇缇所坐的飞机发生意外。”马乐说。 翁信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什么意外?” “飞机撞山,严重焚毁。没有一个人生还。”马乐说。 “缇缇呢?”翁信良茫然说。 “没有一个人生还。”马乐说。 翁信良整个人僵住了,在三秒的死寂之后,他大叫一声,嚎哭起来。 *** 缇缇的父母在法国,所以她在那边下葬。沈鱼陪翁信良到法国参加葬礼,翁信良在飞机上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至少她死前是很幸福的。”沈鱼说:“怀着希望和幸福死去,总比绝望地死去好。” “不。”翁信良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死去的,她一直以为,她会因为一次失手,从九十米高空跃下时,死在池边。” “她从九十米高空跃下,从来没有失手,却死在飞机上,死在空中,这就是我们所谓的人生,总是攻其不备。”沈鱼说。 在葬礼上,翁信良站在缇缇的棺木前不肯离开。缇缇的身体严重烧伤,一张脸却丝毫无损。她穿着白色的纱裙,安详地躺在棺木里,胸前放着一束白色雏菊,只要她张开眼睛,站起来,挽着翁信良的臂弯,她便是一位幸福的新娘子。 *** 回到香港以后,翁信良把咕咕、相思鸟和所有属于缇缇的东西带到自己的家里。他躲在家里,足不出户,跟咕咕一起睡在地上,狗吃人的食物,人吃狗的食物。 那天早上,沈鱼忍无可忍,到翁信良家里拍门。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的。” 翁信良终于打开门,他整个人好像枯萎了,嘴唇干裂,流着血水。 “你不能这样子,你要振作。” “振作来干什么?”翁信良躺在地上。 咕咕缠着沈鱼,累得沈鱼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相思也在脱毛,翁信良与这两只失去主人的动物一起失去斗志。 沈鱼把翁信良从地上拉起来:“听我说,去上班。” 翁信良爱理不理,偏要躺在地上。 “缇缇已经死了。”沈鱼哭着说。 翁信良伏在沈鱼的身上,痛哭起来。 “她已经死了。”沈鱼说。 翁信良痛苦地抽泣。 “我现在要把咕咕和相思带走,你明天要上班。”沈鱼替咕咕带上颈圈。 “不要。”翁信良阻止她。 沈鱼推开他:“你想见它们,便要上班。” 沈鱼把咕咕和相思带回家里,她对咕咕有严重的敏感症,不住的打喷嚏,唯有把它关在洗手间里。可怜的松狮大概知道它的主人不会回来了,它在洗手间里吠个不停。沈鱼想,她对咕咕的敏感症总有一天会痊愈的,人对同一件事物的敏感度是会逐渐下降的,终于就不再敏感了,爱情也是一样,曾经不能够失去某人,然而,时日渐远,便逐渐能够忍受失去。 现在她家里有两只相思鸟,一只不唱歌,一只脱毛,是她和翁信良的化身。沈鱼把两个鸟笼放在一起,让两只失恋的相思朝夕相对。 沈鱼打电话给马乐。 “你带你的小提琴来我家可以吗?” 马乐拿着他的小提琴来了。 “为我拉一首歌。”沈鱼望着两只相思说。 “你要听哪一首歌?” “随便哪一首都可以。” 马乐把小提琴搭在肩上,拉奏布鲁赫的第一号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马乐拉小提琴的样子英俊而神奇,原来一个男人只要回到他的工作台上,便会光芒四射。 脱毛和不唱歌的相思被琴声牵引着,咕咕在洗手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沈鱼坐在地上,流着眼泪,无声地啜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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