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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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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没有犯罪啊。” “你又说这样的话!真是不识好歹的家伙。你走不走?” “我要一个答复。拜托您。” “好好。你不听我也没办法。喂!”八字胡向一边使了一个眼色,立即有两个巡查过来了。 “关起来!” “呀,佐仓先生……” 维梁想再恳求,可是那两个巡查好像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不由分说从左右两边各搂住了他的手臂,用力地架走了。维梁连连叫佐仓,也猛力挣扎,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在廊子上拐了个弯,就来到“留置场”了,房门内阴暗,可看到里头一根根直竖的碗口粗的木头。 “请你们两位原谅我,我还有话向佐仓先生说,让我回去一下,一下子就好。” 他一面走一面哀求,可是两个巡查毫不放松,还口口声声地怒喝着。 “你这家伙,把警察课当做什么啦?以为是好玩的地方吗?” “这个张科罗小子,不给尝尝苦头,就不知厉害的!” 到了那留置场的房门口,维梁冷不防在后臀上挨了狠狠的一脚,几乎向前仆倒,好不容易地稳住,身子已在房门内了。那里有个方桌子,桌后坐着另一个巡查,再过去就是一根根木柱。不容他细看,粗大的巴掌已飞过来了,结结实实地击在他左颊上。紧接着右颊也挨了一记,以后就一左一右连连地落下来。 除了第一击以外,维梁那么奇异地并不感觉痛,甚至也还来不及感到屈辱,嘴巴里就涌起了一种腥臭味。 “这家伙!怎样?懂了吗?” 片片断断的,毫无意义的怒吼声一句一句地冲进耳朵,打击也随之一下一下地飞扑过来。 维梁心头升起了激情。什么!这日本仔,这样欺负人!我不会打不过你们这两个的,甚至加上桌后的那个年轻巡查,三个一齐来,我也不在乎……一种莫名的力气被激起来,他几乎禁止不住自己了,可是他毕竟忍住。因为黄石顺的话语,夹杂在面前这个巡查的怒号之中,一句句地在耳朵森然作响。 “懂了没有!张科罗!” “你可不能动手哩。人家动了粗,也不能反抗。” “还不懂?好家伙,还不懂吗?” “千万记住,你不能动粗啊。也要告诉大家……” “怎样!唔!怎样?” 我错了吗?我必须受这样的凌辱么?我只不过是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谈的啊…… 这些日本仔都发疯了。一定是的,否则他们怎么会这样打人呢?打吧,打吧…… 那是从小看惯了的景象:一个佩剑的小胡子,一上来就出手打人。被打的是打赤膊挑担子的农人。“怎么可以打赤膊?马鹿野郎!”“说过多少次了?这里不能搁下担子啊,怎么不懂?”“把水沟淤塞住了!怎么不清清?马鹿野郎!”可怜的被征服者…… “怎样?懂了没有?” “还不懂!还不懂吗?” 皮鞋尖也来了,踢在小腿、膝头上。 要我懂什么呢?那些被打的乡下人只有连连鞠躬讨饶,说下次不敢了,可是拳头还是照样落下。是要我懂厉害吗?你们够厉害的,谁不懂?要我也求饶吗? 办不到!维梁在内心叫了一声,把背脊挺直了。 两个巡查已互换了两次,最后总算平静下来了。 “你到底懂了没有?” “懂了。”维梁答。 “懂了什么?” “我不知道。” “这家伙!” 那巡查破口大叫一声,同时拳头也笔直地击过来,打在维梁胸口上。维梁倒下去了。 “起来!” 维梁爬起来。 “懂了没有?” “这家伙!问你懂了没有啊?” “我实在不知道你问我懂了什么。” “真是!懂了你的错误没有啊?” “我没有错。” “好家伙!” 又要出拳了,可是被另一个巡查阻止了。 “这张科罗小子不会懂的。关进去算了,不要再白费力气吧。喂,你给我进里头去!” 一场风暴总算过去了。维梁被关进去。 两个巡查还骂了一阵,这才扬长离去。突地,维梁听到从邻房传来声音。 “那不是梁头吗?” “四叔!”维梁惊喜交迸,绝叫般喊了一声。眼睛竟也在这时莫名其妙地起了一阵刺热,眼泪决了堤般地迸涌而下。 “真是梁头啊。哎哎,你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四叔,我很好。”声音微颤着。 “梁头,你怎么也,怎么也来了呢?” 维梁听出老叔叔的声音也颤抖着,于是他便想到自己非坚强不可了。他用力地忍住,尽可能平静地答:“不但是我,阿浪哥和志远也来了,还有好多好多人,都来了哩!” “什么!” “都来了?” 传来了几句惊悸恐怖的问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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