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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〇


  军务尚书奥贝斯坦以连火焰也为之却步的冷静态度执行着自己的职务。他命令部下搬走了与军务省有关的文件,在这期间,他还出动宪兵队检举可疑的人物,而被检举的人当中有安德鲁安·鲁宾斯基的情妇多米妮克·尚·皮耶尔,她成了解开这事件的关键人物。六月十三日的爆炸和火灾原来和鲁宾斯基的死有关连。

  “是吗?这个事件是安德鲁安·鲁宾斯基献给皇帝的血腥花束啊──”

  宪兵队在战栗之余开始周密地调查整个事件。

  事后大家才了解,鲁宾斯基在自己的头盖骨中埋了利用脑波来控制极低周波炸弹的控制装置。当他死亡,脑波停止的同时,深埋在旧自由行星同盟最高评议会大厦地底下的炸弹就会动作。鲁宾斯基的“自杀”使得极低周波炸弹在莱因哈特皇帝停留于行星海尼森的时候爆炸,他的用意是想把皇帝一起带走。这种行为不像是鲁宾斯基这样的人会做出来的死前挣扎,但是,因脑肿瘤的恶化而引起的理性减退可能是使鲁宾斯基采取了类似恐怖分子的手段而不用他所擅长的精密的谋略的主因。鲁宾斯基的遗体和英格鲁德街的医院一起付之一炬,他的人生也以葬礼的仪式终结。

  “以这样的形式结束对银河帝国的挑战,对鲁宾斯基来说一定是极不甘愿的吧?可是我一点都不同情他。因为他也不是那种喜欢让人同情的人。”

  多米妮克·尚·皮耶尔如此淡淡地说道。她不吵、不哭、也不为自己辩护的沉着态度让宪兵们留下了强烈的印象。有几个对她留下了或公或私的记录,其中有一篇文章是这样的:“──在场询问的军务尚书,突然问起了生下已故罗严塔尔元帅遗孤的女人行踪。多米妮克·尚·皮耶尔第一次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回望着军务尚书,然而答案却是不知道,而军务尚书也没有再追问。”

  由于多米妮克·尚·皮耶尔所提供的资料,帝国军明白了旧费沙自治政府、地球教团、已故优布·特留尼西特三者之间的秘密协商。这只是三者根据自己的利益而相互利用的计划,根本谈不上协调体制。尤其是安德鲁安·鲁宾斯基的健康情况开始恶化的时候,三者的有机结合便逐渐扭曲、变质、分离。这个事实事后也被追踪出来,给了后世的历史学家和政治学者们一个有高度趣味性的研究课题。而这个爆炸事件也就被称为“鲁宾斯基的火祭”。

  至于多米妮克·尚·皮耶尔被宪兵拘留了两个月,最后以不起诉处分而被释放了,之后就音讯杳然。

  Ⅴ

  尤瑞安日后一直无法忘记和银河帝国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正式会面时的情形,而他也没有必要刻意去忘记这件事。那是六月二十日下午的事,季节似乎和月历稍有出入,当天的天候有些许的薄云,穿着夏服可能会有一些寒意。尤瑞安穿着自由行星同盟军中尉的正式服装前去赴这个充满荣誉的约会,因为皇帝也会穿着军服见他吧?另一方面是因为已逝的杨威利也曾穿着军服和莱因哈特面对面谈话。

  莱因哈特在旅馆的中庭等着小他六岁的客人。榆树荫下放着白色的桌椅,尤瑞安在艾密尔的引导下来到了皇帝面前。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行了一个礼之后,莱因哈特以身体示意他坐下来。尤瑞安脱下黑扁帽,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听说你只有十九岁?”

  “是的,陛下。”

  “十九岁时,我还是高登巴姆王朝的上将。姓也还不是罗严克拉姆,当时还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和朋友两个人想要征服整个宇宙──”

  “陛下已经实现这个愿望了。”

  “──唔。”

  莱因哈特点点头,但是,那未必是一种自觉性的动作。倒像是他借着点头的动作把自己拉回现实一样,他改变了话题。

  “第一次和你见面时,你说了大话,你说为了罗严克拉姆王朝,你要贡献良策,现在,我给你机会去证明你的豪语不是无所根据的。”

  “不,陛下,当我第一次和陛下见面时,我只是看着陛下,打从心底赞叹而已。”

  莱因哈特面露不解之色,尤瑞安于是做了说明。他说,在两年前曾在费沙拜见了皇帝坐在地上车内的样子。然而,要勉强莱因哈特记住这件事实在是太没道理,毕竟这件事只对尤瑞安有特殊的意义。艾密尔送来的咖啡香气形成了初夏的云霞飘散在他们两人之间。

  “那么,你调配了什么样的药好让银河帝国不受死病的侵袭?”

  回答这个问题正是尤瑞安来这里的目的,紧张的寒气在尤瑞安的意识范围内奔窜。

  “首先,陛下,请您制定宪法,接着请您召开议会,这样形式就底定了,就是所谓的立宪政治之器。”

  “做了酒器之后就必须倒酒进去,哪种酒比较适合呢?”

  “酒要散发出香味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寻找适合立宪政治的人才,而要使其营运得更顺利是需要更多时间的。”

  尤瑞安发现到皇帝并没有那么多时日时,他闭上了嘴巴。莱因哈特微微地动了动眉头,用白皙的指尖敲弹着薄瓷制的咖啡杯。

  “你的目的似乎有点偏了吧?你想在银河帝国这个酒器里面注入立宪政治的酒?这样一来,或许民主思想就会超越银河帝国了。”

  瞬间,尤瑞安无话可答,莱因哈特见状不禁低声笑了笑。尖锐而辛辣的笑声在中途就变了质,他似乎对尤瑞安强韧而富有弹性的政略有了兴趣。莱因哈特止住了笑,把话题一转。

  “我要回费沙,有人等我回去,大概这趟最后的旅行会有价值吧?”

  尤瑞安无法回答,皇帝敢面对死亡,而且根本不重视它,尤瑞安从来不知道有人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死亡,除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已经在去年死了。

  “你也到费沙来吧!”

  “这样好吗?陛下。”

  “这样比较好,你应该对一个支配者去畅谈你的抱负和见识而不是我,皇妃远比我更具政治家的见识,你把具体的事情对她说也许会更好些。”

  日后,尤瑞安觉得那不就是莱因哈特皇帝最大空间的闲聊了吗?当天,莱因哈特露出了疲倦的样子,会见只持续了三十分钟就结束了,尤瑞安怀着目的没有达到的缺憾感退了出去。

  离开临时大本营,尤瑞安回头看着装饰在玄关上的“黄金狮子旗”,那是征服全宇宙伟大霸主的旗子,然而,看在尤瑞安的眼里,那只勇猛的黄金狮子彷佛在鲜红的衬布中低垂着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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