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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三


  “不,你知道,只是不想说出来!不信任你啦,是不是?”

  “如果不信任我的话,就不会叫我指挥一个连啦。”

  “这是开头的时候,可是现在既然不叫你留在部队里,那么问题就一清二楚了,老兄!”

  “那么你信任我吗?”葛利高里直盯着米哈伊尔问。

  “不信任你!不管把狼喂得多么好,它还是想往树林子里跑的。”

  “今天你喝酒喝多啦,米哈伊尔。”

  “快别说这些啦!我绝不比你醉得更厉害。既然部队不信任你,这儿也绝不会怎么信任你,要明白这一点!”

  葛利高里沉默了一会儿。他无精打采地从盘子里拿起一块腌黄瓜,嚼了嚼,又吐了出来。

  “我老婆把基留什卡·格罗莫夫的事儿告诉你!”吗?“米哈伊尔问。

  “告诉我啦。”

  “他回家来,我也很不舒服。我一听说,当天就……”

  葛利高里的脸刷地一下子变得煞自,他气得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怎么,把我看成——基留什卡·格罗莫夫啦?”

  “你别嚷嘛。你哪点儿比他好啊!”

  “好啊,你知道……”

  “这还有什么可知道的。一切早就都知道啦。还有,难道将来米吉卡·科尔舒诺夫回来啦,我也应该高兴吗?不,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回村子来。”

  “你觉得这样对你更好吗?”

  “对我,对全村的人都好,大家可以过得安稳一些。”

  “你不要拿我跟他们比!”

  “我已经对你说过,葛利高里,你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你并不比他们好,而是更坏,更危险。”

  “我怎么就更坏,更危险?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他们是些小卒,可你却搞起了整个的暴动。”

  “我没有搞起整个的暴动,我不过是一个师长。”

  “这还少吗?”

  “什么少啊,多啊——问题不在这里……如果不是那次联欢会时红军战士想要于掉我的话,我也许根本就不会参加暴动。”

  “如果你不是军官,那谁也不会动你。”

  “如果不征召我去服役,我根本就不会当军官……好了,这话说起来就长啦!”

  “又长,又下流的歌。”

  “现在是没有人再唱它啦,不时行啦。”

  他们默默地抽起烟来。科舍沃伊用手指甲弹着香烟上的烟灰说:“你那些英雄事迹我都知道,听说过啦。你杀死了我们多少战士,就为了这个缘故,我就不能心平气和地看你……我怎么也不能忘记这些事儿。”

  葛利高里冷笑着说:“你的记性太好啦!你把我的哥哥打死了,这件事,我对你可丝毫也未提起过……如果什么事都记着的话,人们就得像狼一样生活。”

  “哼,那有什么,是我杀的,我不否认!如果当时我抓到你,我照样也会轻松地把你干掉!”

  “可是我,一听说在霍皮奥尔斯克河口把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捉住的时候,就急忙赶到那里去,怕你也在那,怕哥萨克们会打死你……看来,那时候我急急忙忙地赶去,完全是多此一举,”

  “真是个难得的大善人啊!如果现在是土官生的政权,如果现在是你们打胜啦,你会怎么处置我呢?大概你会抡起皮带往我脊背上狠狠地抽吧!现在你居然变成了这样的大善人了……”

  “也许会有人用皮带抽你,可是我不会为抽你脏了我的手。”

  “这就是说,咱们俩不是一样的人……我生来就不怕为打敌人弄脏了手,如果现在需要,我也连眼都不会眨一眨。”米哈伊尔把罐子里剩下的酒倒进两个杯子,问:“你要喝吗?”

  “来吧,喝,不然咱们进行这样的谈话就显得太清醒啦……”

  他们俩一声不吭地碰过杯,一饮而尽。葛利高里胸膛趴在桌子上,卷着胡子,眯缝起眼睛,看着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你怕的是什么呀?是不是怕我又起来暴动,反对苏维埃政权呀?”

  “我什么也不怕,不过有时我想: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准会投到那面去。”

  “那我完全可以投到波兰人那边去呀,你想是不是呀?我们曾有整队人马投到他们那边去啊。”

  “你错过了机会!”

  “不,我不想去。我已经服役完毕。不论为谁,我都不愿效劳啦。我这一辈子仗打得已经够多啦,精神上非常痛苦。不论是革命还是反革命,我都厌恶透啦,最好是所有这一切统统……叫这些玩意儿统统见鬼去吧!我想跟孩子们一起儿生活,于于庄稼活儿,这就是我的全部希望请你相信,米哈伊尔,我这是说的真心话!”

  可是,无论什么样的保证都已不能使科舍沃伊相信。葛利高里看明白了,也就不再说了。有一刹那他非常痛恨自己。自己为什么要去辩解,要证明什么呀?为什么要进行这次酒后的谈话和听米哈伊尔愚蠢的说教呢?见他的鬼去吧!葛利高里站了起来。

  “咱们别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啦!够啦!我只想最后对你说一句:如果苏维埃政权不来碰我,我是不会去后对它的。如果要来碰我,我就要进行自卫!总之,要是想叫我也跟普拉东·里亚布奇科夫一样,为了暴动的事儿把脑袋送掉,我是不于的。”

  “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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