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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第二十一封信

  现在我将把杰维斯太太和我之间谈话的经过告诉你们。她说,她看到她进来时我有些慌张,希望我不会不欢迎她。我独自一人待了这么长时间,不跟她在一起,她实在受不了。

  “我永远高兴见到我亲爱的杰维斯太太,”我说。

  “我跟主人在一起谈了许多关于你的话,”她说。“我感到很遗憾,”我说,“我居然变得这么重要,让他谈论起我来了。”“噢,”她答道,“我不便把全部情形都告诉你;但对他来说,你要比你自己所想的更为重要……”

  “我并不希望那样,”我说,“因为对他重要的结果,到头来可能会使我成为一个一钱不值、毫不重要的东西;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人来说,结果都会是这样。”

  “但是我猜想,”我继续说道,“我对他重要得让他苦恼不安,那只能表明,他无法愚弄像我这样的一个人,这对他高贵身分的自尊心显然是一种非难;他原先不曾料到这一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忍受。”

  “你说的话有些道理,”她说,“但是帕梅拉,他对你确实也很生气;他骂你刚愎自用,还对他自己胡涂到这么注意你感到纳闷不解;他说,由于他母亲喜爱你,并向他推荐了你,所以他是愿意向你表示更多恩惠的;如果你知道在言行举止上表现得当,就像你应当表现的那样,那么为你本人的利益着想,他曾想继续给你恩惠,可是他发现,他对你的注意过分了……”

  “确实是注意的过分了,”我说,“如果他没有忘记他当主人的责任,杰维斯太太,您以为我会忘记我当仆人的责任吗?”

  “他说你应当走,”她答道,“因为他想,把你留下来会对他的声誉不利。他真但愿能结识一位出身高贵,容貌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小姐,这样他明天就会跟她结婚(帕梅拉,你无论如何也别跟人说到这点)。”

  我相信,我当时脸红耳赤,就像大主教的红衣一样。接着我说:“如果我是个出身高贵的小姐,而他事先想要粗鲁无礼地对待我,就像他曾经两次对待我的那样,那么,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要他来当我的丈夫;因为她若忍受得了那样一种侮辱,我就认为她不配当一位正人君子的妻子,就像一位想要进行这种侮辱的人,我就不会把他看成正人君子一样。但是,亲爱的杰维斯太太,”我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请允许我说,我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忧虑不安。我请求您,今后别再要我去请求留下来了。当我知道主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时,您告诉我他喜欢我,让我听起来感到很讨厌。在我回到清寒的父母家里之前、我认为自己还不是安然无虑的。”

  她对我有点生气,后来我让她放心,我不是因为她而感到有丝毫不安;我认为,我在她的保护下,享有她的友谊,是极为安全的。这时她才消了气。我们那次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我希望两天之后把这件背心绣完。在那之后,我只有几件华美的亚麻布衣服需要修整一下;那时候我将让你们知道,我怎样妥善地安排我的行程;天着下雨,步行就太不方便;也许我会有办法,在农民尼科尔斯的双轮轻便马车中得到一个座位;他跟他的妻子或女儿乘这辆马车到市场去,一星期两次;去的时候,正好有十英里是在我回家的路上。我希望以后再告诉你们更多的情况。

  帕·安

   * * *

  第二十二封信

  同我共事的全体仆人们现在都有点知道,我要走了,但想不出是什么原因。杰维斯太太告诉他们,我父亲和母亲年纪渐渐老了,不能离开我而生活,因此我要回家去跟他们住在一起,帮助他们做些事情,让他们在老年时得到一些安慰;但他们似乎不相信那是真正的原因;因为当我在通向门厅的门口经过主人身旁时,侍役长曾听到主人很粗暴无礼地问我,我在这里还要待多久;他管我叫偷闲贪懒的女孩子,还说我把精力主要用在笔上,而不是用在针在线。如果没有什么原因,像他这样一位有身分的先生,是不会说也不会问这种区区小事的。

  主人走进门厅,看到侍役长乔纳森站在那里,似乎有点惊讶。“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问。侍役长感到局促不安,我也一样。我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粗暴的责备,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并从他们两人身旁跑出来,到杰维斯太太那里去向她诉说。“爱情真是个魔鬼!”她说,“它竟会显示出千奇百怪的形态!有的形态甚至是他们本心最不愿意显示出来的。”

  从那以后,私下议论就一个接一个地没停过。“杰维斯太太,请问,帕梅拉姑娘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称呼我的。“她做出什么事了?”于是杰维斯太太就像上面所说的那样告诉他们:我要回家跟你们住在一起。

  主人刚才又走进来,跟杰维斯太太谈了一些家务,因为明天有一些朋友要来跟他一起吃午饭。我随后站起来,由于在门厅口受到他粗暴对待,刚才我一直在哭,所以这时我就把脸转开。

  “你很可以把你那可恶的脸蛋转开,”他说。“杰维斯太太,这件背心她多久才能绣完?”可恶的脸蛋!这是什么话啊!

  “先生,”我说,“如果先生愿意,我想把这件背心带走;虽然我在几个钟头之内就可以把它绣完,但我仍想把它带走,立刻离开您的家,使您看不到您这样痛恨的人。”

  “杰维斯太太,”他说(不是对我说),“我相信这小女坏蛋掌握了妖术,竟把所有接近她的人都迷惑住了。您阅历丰富,对世间事物有较深的了解,可是她甚至使您也认为她是个光明天使。”

  我想要走开,因为我相信,尽管他火冒三丈,说出那么不堪入耳的话来,但他仍想要我主动请求留下来,继续干我原先的差事。他说:“留在这里!我命令你,就留在这里别走!”他抓住我的手。我颤抖着,说,“我会的,我会的!”因为他弄疼了我的手指。

  他彷佛想要对我说些什么话,但突然又停住,说,“滚吧!”于是我就急忙地走开了;杰维斯太太后来告诉我,他跟她谈了许多话;他在这次谈话中说,他的话被乔纳森先生听到了,因而感到很恼怒。

  你们应当知道,主管酒饭的侍役长乔纳森先生是一位很庄严、善良的老人,已经白发苍苍了。他为人正直,品格高尚,我在上面已经告诉你们。这时,我急忙离开主人和杰维斯太太,下楼来到客厅里,乔纳森先生正好在那里。他双手握住我的手(跟主人刚才握的情况相比,他握得比较温柔),一边说,“啊,可爱而又可爱的帕梅拉姑娘!怎么回事!我刚才听到什么话了!我心里感到难过,但毫无疑问,我宁可相信其他任何人有过错,也不愿相信您有过错。”“谢谢您,乔纳森先生,”我说,“可是您的职务对您很重要,不能丢失它,因此请别让人看到您在跟我这样一个人说话。”说着我又哭了。我唯恐他被人看见在怜悯我,为他着想,我马上从他身边悄悄地走开了。

  我再给你们举个例子,说明男管家朗曼先生也很喜爱我。

  我不知怎么的把笔丢了,信纸也快写完了,我就走进朗曼先生的办公室,请他给我一两支笔和两三页纸。“好的,我会给您的,可爱的姑娘!”他说完就给了我一些封信用的胶纸,一条封蜡和十二张纸,然后从刚才还在写字的写字台边走了过来,说,“让我跟您说几句话,可爱的姑娘,”(这两位善良的老人常常这样称呼我,因为我相信他们非常喜爱我)“我听到了坏消息:我们不久就要见不到您了。我希望这不是真的吧!”

  “不,是真的,先生,”我说,“但我希望在我离开以前别让大家知道。”

  “什么魔鬼让我们主人最近得病了!我这一辈子从没看到任何人发生这样大的变化。我看,他对任何人都不喜欢;根据乔纳森刚才告诉我的话来看,他很生您的气。您想想看,您对他会做过什么事呢?幸好杰维斯太太是位很善良的女人,要不然我真担心,是她当您的冤家对头,在挑拨是非呢。”

  “杰维斯太太是个公正善良的女人,除了父亲和母亲外,她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好的亲人了。”“这么说,”他说,“情况就一定更糟糕了。我来猜猜看好吗?您太漂亮了,可爱的姑娘,而且可能太贞洁了。啊,我是不是猜中了?”

  “不是,尊敬的朗曼先生,”我说,“别认为主人有什么差错;他脾气暴躁,对我发火,那是真的;但可能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促使他那样;而且,因为我想回到我的爸爸、妈妈那里去,不想待在这里,他或许会认为我忘恩负义。但是您知道,先生,能让父母的生活愉快对孩子来说是一切事情中最为宝贵的。”“好极了!”他说,“您这样说完全正确;虽然我还要听听、看看,先不说什么,但我对世道人情了解得太清楚了;不论您到哪里去,愿上帝都向我可爱的小人儿赐福!”我行了个屈膝礼表示感谢,然后就走开了。

  亲爱的父亲和母亲,你们应当想到,当一个人得到大家这样的喜爱,她是会感到很高兴的。用良好的名声和正直的节操,来赢得除一人之外其他所有人的称赞,比取宠于那个人,自己沦为一个邪恶的人,并使其他所有人与自己为敌,那要好得多!我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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