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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为什么呢?”

  “他有点自大,也经常自以为是,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真本事,这次他在四合店出漏子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你认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铁大哥,”关家燕的说法很世故:“好与坏是没有绝对标准的,……这些年来,我们父女俩追踪葛七,要杀他,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人应有的作为,可是一个是要报杀妻之恨,一个是要报杀母之仇,这又怎么说呢?”

  “这的确很难评断好坏、善恶的,……关姑娘,我这次去四合店,是因为抓到了一根线头,顺着那个线头理下去,很可能把那位隐藏在幕后的‘无脸判官’给引出来,所以我先教岳清去暗中部署,到时候好接应我。如今他落在歹徒手里,不管他本质是好是坏,我都不敢见死不救。他的生死存亡变成我的责任了!”

  “铁大哥,到时候如果歹徒以岳清的生命为要挟,你会妥协吗?”

  “那要看对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凡是这种情况,对方的需索一定是永远也不会满足的,而且这件事情非常明显,对象是你,不是岳清;只因为他们太了解你这种义无反顾的性格,所以才使用了这种手段。”

  关家燕的说法太世故了,但是却非常有道理。

  “难道你的意思跟锦华绸缎庄内掌柜一样,也不赞成我返回四合店去过问这件事了?”

  “不!我要陪你一起去四合店,目的只是去看看,对于目前的情势也应该有所了解,当然我们也希望岳大哥能逢凶化吉,不过,他绝不能成为我们的包袱。”

  对于关家燕这番话,铁君石已经到了惊讶的程度,这完全不是一个年纪轻轻少女所说得出来的:由此可见,经历了太多的折磨使她心智方面的成熟超越了她的年龄。

  “关姑娘,你的见解我很佩服,现在先不要讨论,到了四合店再见机行事吧!”

  “就这样去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不需要事先计算,也不掩饰行藏,光明磊落是我一向行事的标准。”

  “那会增加你本身的危险!”

  “人生处处有风险,无法防范得了,如果有人存心打我的黑枪,我还不是死定了吗?”

  “是条汉子!不过却有些傻。”说着,关家燕嘬唇打了一声唿哨。

  哨音划破寂静的夜晚,立刻有一匹高大的健马踏着小碎步跑到她的面前。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再说什么,铁君石所思想的就是关家父女:他们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一对孤苦无依流落江湖的父女吗?单是那匹通灵的宝马就要值上黄金好几十两,如果存心要去找破绽的话,这就是很大的破绽了。

  三十里地,又是两匹绝佳的座骑,是不需要太久时间的,只是累坏了那匹驮着杂物的骡子。

  当他们进入四合店那条长街的时候,才起四更天,距离对方所定的时限还早。铁君石突然想起对方只准他一人赴约的约定,连忙要告诉关家燕,却发现方才和自己并辔而行的关家燕突然不见了。

  正当他惊疑诧异之间,却闻一阵啼声,只见两骑快马飞快地来到他的面前。

  那两匹快马虽然来势汹汹,却能够在适当的距离煞住去势,有一个人发了话:“是归化城来的铁爷么?”

  “正是。”铁君石沉稳地回答。

  “请跟我们来。”

  那两匹快马又兜回马头,现在不再是闪电般奔驰,而是小慢跑的步伐,在前面引路。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铁君石才蓦地发现,原来他又旧地重游,又到了刘寡妇门前。

  在几个钟头以前,这里还是一座凶宅,怵目惊心的景象铁君石如今仍然是记忆犹新,然而现在这里却变成了“夜审潘洪”的公堂,收拾干净的堂屋里坐着三位“判官”;铁君石所假想的“无脸判官”竟然成了真,那三个人都用黑布蒙住了大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睛。

  带路的那两个汉子将铁君石带进堂屋之后,转过身来面对他,其中一个说:“对不住!铁头儿,您的枪请暂时交给我们保管,待会儿走的时候再还给您。”

  态度是友善而客气的,以当时的情势来说,对方如果要硬缴他的械他也没有法子。不过,铁君石在交出那枝转轮枪的时候不禁想到一个奇妙的问题:我今晚还能离开这里吗?

  当然这个问题不会为他带来困扰或恐惧感,人生有太多“有去无回”的路。他在早已设好的座位上安然坐下,堂屋门在他背后关上。他斜低着头看着地面,乘机让视觉稍作休息,这样也可以使他的听觉集中。如果他还能离开这里的话,他要记住这三个人的声音以便将来辨认。

  一阵静寂之后,其中一个人开了口,声调低沉而和缓:“铁头儿,首先要请您谅解我们用不成敬意的法子把您给请来,又用这种‘见不得人’的姿态和您见面,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在没有确定您真正的身分之前,我们实在不敢在您的面前露脸。”

  铁君石没有答腔,这套开场白听起来很有诚意,也许只是一套噱人的花腔。

  “铁头儿!”说话的仍然是那个人,另外两人似乎只是陪客官。“近年来您在本地有很好的名声,直到前几天您突然被革职,才使我们对您不敢信任了,几乎每个人都怀疑您和毛总队长在合演一出‘双簧’,您能够给我们满意的解释吗?”

  “你们要如何猜想,那是你们的事,”铁君石事先并没有什么算计,他采取的是临机应变的策略,此时他决定和对方唱反调。“我不想作任何解释。”

  “那么,岳清又是个什么样儿的角色呢?”

  “你们何不去直接问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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