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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两奇人醉闹太白楼 五剑侠同破天王寺(5)


  云三娘道:“老丈贵体想康健!余师兄可在府上?”老叟答道:“多谢三娘垂念。老朽顽体如常,天天抱瓮灌园,筋骨倒很舒服。只是三娘此来,是否要找观海?他来了好几天,老朽每晚陪他喝酒。他因等你不及,恰巧昨天动身赴张家口去。他留语老朽说,三娘若来,请你也到那边去。哈哈,二位侠义的精神可敬可喜。我今老矣!无能为也已。”

  云三娘道:“老丈客气了,余师兄既不在此,我们要到张家口去找他了。”遂又介绍琴剑二人和老叟相见。老叟相视一下,笑道:“皆天民之杰出者也!世衰道微,好自为之。”老叟要请三人入内稍坐,喝一杯香茗。云三娘谢道:“不敢惊扰,我们要紧去了。”老叟也不再强留,说道:“那么等你们暇时再来欢聚数天,谈谈桑麻吧。”

  云三娘等三人遂和老叟告别,各自跨上坐骑,勒转马头而行。老叟也闭门进去了。玉琴瞧了这种情形,心中有些疑惑,忍不住在驴背上向云三娘问道:“那老叟究竟是个何许人?吾师如何与他相识?”云三娘的坐骑正和她相并,遂微笑道:“我和他是不甚相识的,余观海师兄却和他缔交深厚。

  不知在那一年,我和余师兄来北京,余师兄曾偕我同去拜访过他一次,所以今日认得他。据我所知道的,他姓钟,名遁世,有十分的好剑术,在我们之上。你们不要轻视他年纪老耄啊!他在此住有数十年,天天灌园。他的儿子早已故世,只有一个孙儿,年纪约有十六七岁。得乃祖薪传,也有很好的武术。可是钟老叟偏偏不喜他的孙儿习武,请了一个宿儒在家,教他学文,不是很奇怪的么?他这个人性子也很怪僻,一不喜和人家多说话,二不肯管人闲事,三不喜吃荤,常常闭户不出,所以余师兄既然不在那里,我也不欲去惊动他了。”玉琴听了说道:“越是有本领的人,越不肯轻易暴露。象我们的行径,却未免太认真一些了。”

  剑秋在龙驹上接着说道:“恐怕他老人家不肯出来多事,否则若得他同去,四空上人不足惧了。”云三娘道:“他当然不高兴出来的,不然你们的余师叔早已请他同行了。”玉琴道:“现在有了吾师与余师叔,合我们四人之力,难道天王寺还破不成么?我也不信了,不过可惜袁彪夫妇远在关外,不及邀他们同去,他们倒很高兴的。”

  剑秋道:“小鸾的镖果然精妙,智能被她发中一镖,足寒淫僧之胆。我想师妹的眼功和手法也是很好的,以前在荒江雪天出猎,有一鹰盘旋天空,我发一箭,没有射着,却被师妹射中了,我很佩服,所以师妹何不也练习一种暗器试试?”玉琴道:“我素来不喜欢以暗器胜人的,大家须放出真功夫来决一胜负,也教人家输了佩服,何必要乞灵于暗箭伤人呢?”云三娘听了点点头道:“玉琴之言甚是。

  现在我们闲话少说,余师兄既已于昨天动身到张家口去,我意以为我们不必在京师耽搁,也就快快赶上去吧。”剑秋道:“师父说话不错,我们也没有事要耽搁,目的是在天王寺,那么一同追赶余师叔去为是。”玉琴亦无异议。三人就此向张家口登程进发。琴剑二人更是心急非凡,屡屡加鞭。

  这一天已到了张家口。正近炎夏,天气很热。三人投下一家客店住宿,黄昏时趁早用过晚饭,一齐坐在庭中纳凉,瞧那边萤火隐现于树间,微风送凉,很是悠闲。玉琴说道:“我们已到了目的地。可是不知余师叔住在那里,令人好不焦躁!”云三娘道:“你不要性急,明天白昼我可出去访问他。好在他这个人自有一种怪模样,很问得出的,无须多虑。”

  剑秋仰首望着天上的明星说道:“一个人的行踪真是说不定,自己也不由作主的。初时我本想上昆仑山去。后来中途遇见乐山、乐水二师弟,始知一明禅师不在山上,我遂折回至临城访晤贾三春。凑巧他又赴杭州去了,我在贾家住了好多天,有小神童瞿英和贾三春的小女儿芳辰伴着我消遣长日,也不寂寞。后得贾三春家信,知他将在杭避暑,我就动身想到杭州去一游西湖。不料途中出了这个岔儿,幸有师妹和我师前来相救。此番忽又自南而北,重至张家口。岂非萍踪无定么?”

  云三娘道:“天下事本来如此。世人欲虽巧为,天已早定。不然我又怎样会和你们遇合呢?”玉琴道:“不错,我们此番北来,途中却又遇见李天豪夫妇,得知龙骧寨大略情形,省得我们去走一遭了。”

  三人正谈着话,忽听外面有人匆匆跑了。高声喊道:“掌柜的,快到太白楼去瞧热闹啊!奇人奇事,不可不看。”

  接着掌柜的答道:“顺风耳朵,你且稍侍,我有一笔帐记了就来。”那人又喊道:“记什么帐?快看要紧,不要错过了时候。”三人闻言,忍不住一齐走出来。见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披着一件布衫,敞胸赤足,手中挥着芭蕉扇,正在催柜台里的店主。这时掌柜的已除下眼镜,走出来说道:“去、去、去。”剑秋连忙止住他们道:“请教有什么热闹可瞧?可值得一观?”那汉子白瞪着两眼道:“你们倘也要瞧热闹的,快跟我去。我没有功夫多说话啦!”说罢回身便望门外跑去。

  店主人对他们带笑说道:“这人姓曹,是本地的小热昏,专在街头巷尾讲新奇新闻的,所以别号顺风耳朵。他教我去瞧热闹,一定大有可观。客人们请一同去可好?”剑秋、玉琴、云三娘遂跟着店主一齐向前边大街上跑去。见那汉子在前面相距二十多步,时时掉转头来喊道:“你们快些走啊!”三人本可放出飞行功夫来,一蹴而就。但是他们不欲轻露行藏,动人惊疑。所以仍随着店主走路。店主是个大胖子,早走得气喘不止。跑到市梢将尽处,见那汉子立在一家酒楼门前。

  大声喊道:“在这里。你们自己上来罢。”说着话走进去了。

  云三娘、玉琴、剑秋随着店主走到那酒楼之下,见招牌上写着“太白楼”三字。楼上人声鼎沸。楼下也挤满着许多人,东一堆西一簇的,不知在那里讲些什么。三人也不顾店主蹒跚了,径自走上楼头,见沿街一大间楼上,排列着不少人,好似砌着一垛墙头。那个汉子不知挤到那里去了。只听得里面喝一声:“请啊”,声震屋瓦,众人又大笑起来。云三娘和玉琴急欲瞧个究竟,将玉臂向两边一摆。众人急闪出一个隙地来,让他们挤入人丛。店主人却挤不进,只得立起脚尖,伸长脖子,向里观望。

  有几个轻薄的少年,一见二人花容月貌,如江东二乔,清艳绝伦。嘴里便叽咕着说道:“咦,那里走来两位姑娘?生得好不美丽!我们看了醉汉胡闹,又有仙女降凡,来供我们眼皮儿上的欣赏了。”又有人说道:“不知这两位姑娘有没有丈夫家的?不然我倒要来做个大媒,包管人家快活的。”剑秋跟手挤进,立在玉琴背后,怒目而视,众人才不敢多说了。

  三人遂向里面瞧去。只见东边一个酒座上,有一个乞丐模样的汉子,箕踞而坐,那丐穿着一身敝旧穿破的夏布衫裤,赤着双脚,瘦长的面孔,目光炯炯,正是他们要找寻的飞云神龙余观海了。桌上堆叠着数十个空酒壶,右手正拿着他的铁钵,向他左手托着的大酒瓮里舀起一满钵酒来,张开了嘴,汩都都地喝下肚去,将空钵向对面座上的人一照道:“请啊,请啊!俺若喝不过你,非为人也!”

  三人向西首座上一看。见坐着一个矮冬瓜,身躯短小。蜡黄的面色,两个眼珠滴溜溜地尽转,脚上踏着草鞋,腰里缠着一条黄金带,灿灿地发出光来。不是闻天声还有谁呢?在那闻天声面前的桌上,也摆满了许多空酒壶。他双手捧着一个酒瓮,见余观海又喝了一钵酒。便说道:“很好。我也来一个。”遂掇起那酒瓮,将口凑到瓮边,喝了好一刻,方把瓮放下。说道:“小二哥快快再取一瓮来,我这里告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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