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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绮障孽冤三女回故里 枪声剑影群侠破横山(2)


  剑秋便代他介绍过,又介绍桂枝和众人相见,说起自己在太湖上大战盗匪,彼此巧逢之事,大家当然十分敬重他们主婢二人。云三娘见慕兰一同在此,心中倒有些不明白,一时也不便相问。大家坐下,这时已是用晚餐的当儿。史兴要叫史大嫂预备酒菜,剑秋早和他说道:“今天我们人多,时已不早,你们俩不要再去买什么,只要烧好些饭,菜肴可向镇上德源馆里去喊,他那里煮的菜很是可口,何必自己预备呢?”史兴道:“也好。但我是不会点菜的,请岳爷点吧。”剑秋道:“也不必点了,你可去唤一桌中等的菜,也够吃了。”

  史兴道:“我去,我去!”说罢拔步往外便走,史大嫂跟出去关门。剑秋便将史兴夫妇二人的来历告诉云三娘,云三娘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异人。剑秋又将自己跟随非非道人大破丽霞岛,以及到嘉兴访问采花奇案,力战怪头陀,遇见程远、慕兰援救,以及来苏找寻玉琴,观兽戏巧逢夏、周二君以及韦虎等诸人,自己如何设计叫程远、韦虎等去横山卧底,以便里应外合共歼群盗,为玉琴复仇等经过向云三娘重行申说一遍。云三娘听了方才明了一切。这时史兴已喊了菜回来,胁下夹着一个大酒坛,欣欣然对剑秋说道:“菜马上来了,酒已带得一坛在此,足有二十斤,可够喝吗?”云三娘道:“我们都不会喝。”史大嫂道:“酒鬼,你该乐了,少喝几杯,不要放出狂态来惹人笑。”史兴笑嘻嘻地挟着酒坛到厨下去了。

  一会儿德源馆已挑着菜来了,史大嫂领导他们到厨下去预备,便在客堂中摆上酒席。史兴、剑秋请云三娘上坐。众人挨次坐了,大家举杯畅饮,但剑秋和云三娘因为女侠已作珠沉,心中终觉得惨然不乐,酒也喝不下肚,只有史兴斟着酒一碗一碗地喝下去。史大嫂坐在一边,时常白着眼紧瞧他。

  席间又谈起女侠,剑秋便对慕兰说道:“慕兰姑娘,恐怕你的理想不能成为现实。我到湖上去访问了一天,别的消息没有,却寻得女侠的翡翠剑,落在一个老渔翁手里,那么她人不是早已与波臣为伍吗?”慕兰道:“这真是使人伤心的事,好在云师父也到了,我等必能为女侠复仇。”云三娘道:“假使我早知玉琴死在那些狗贼手里,方才我决不能容他们逃去的。现在只有待山上去卧底的人回信到后,再去下手,但我料他们今天在湖上撞见了我们,知道我们既已到此,决不肯和他们干休的,必然要严加防备了。”

  史兴道:“管他防备不防备,那横山究竟不是铜墙铁壁,我们有了这许多人,且有云师父相助,岂怕妖道的厉害?我好歹必要活擒蔡浩,把他的心挖出来一祭女侠英灵。”说罢,举起大杯咕嘟嘟的一饮而尽。夏听鹂道:“好,史大哥等着吧,我们必要仰仗你。希望你到时努力杀贼,我虽没有本领,也要和周杰兄弟随你们同去。”这时送上一道熟菜来,乃是一只红烧蹄子,史兴举起筷子向众人说道:“请啊,请啊!我们可以把这蹄子当作蔡浩的肉,大家吃它一个精光。”说着话,早把筷向碗里卷去了大半张肉皮,向他自己嘴里一塞,张口大嚼。众人不由都笑起来。

  剑秋忽然想起什么事的,向云三娘问道:“记得弟子和玉琴重上昆仑山上同侍师父左右,后来桂枝上山,请师父回岭南去的。一别多时,至今方得重见玉颜,但不知师父回去做什么,罗浮故庐是否不减当年风景,我师的婶母康健吗?弟子常悬念她老人家。”

  云三娘被剑秋一问,面上顿时罩着一重愁云,眼眶里盈盈含有泪痕,摇摇头说道:“老人家已不在人世了。罗浮故庐也不忍再居了,此后飘泊天涯,我也没有一定的家了。”

  剑秋听了这话,更觉惊奇,又问道:“师父可是故乡有什么变端发生吗?她老人家怎样逝世的,能否垂告?”云三娘叹口气道:“这是我的冤孽,不可解的,不过带累了他人,心中耿耿,很觉歉然。现在事已过去,也不必再提起他了。”

  剑秋听云三娘这样说,遂也不敢再问。又见桂枝低垂粉颈,红晕双颊,料想她们必有什么不得已的隐事,所以不肯告诉,这个闷葫芦也只有怀疑在肚中了。

  云三娘主婢的事,剑秋虽然不能知晓,可是读者大概不欲放过这个闷葫芦吧。著者现在趁他们喝酒吃菜的时候,掉转笔头,补叙一下。

  原来云三娘的双亲虽然早故,可是当他们住在羊城的时候,云三娘的父亲有一个知己的朋友,姓邝名荣,是梧州人氏,云三娘的父亲曾经受过他的庇护。有一次邝荣带了他六岁的独生子邝占鳌到羊城来拜访老友,顺便游玩名胜,一住半个多月。那时云三娘只有三岁,生得非常玲珑美丽,邝荣非常喜欢她,便向云三娘的父亲代他的儿子求亲,要云三娘将来做他的媳妇。

  云三娘的父亲因为邝荣是他的老友,又是受过他的恩惠的,邝家的家道也很富康,而见邝占鳌这个小孩子身材魁梧,相貌雄壮,将来也许可成大器,所以一口应允。邝荣不胜欢喜,便特购一柄很贵重的翡翠如意作为聘礼,择一吉日便在羊城文定。云三娘的父亲也取出一支小小的玉凤交与邝荣作为允聘的证物,彼此交换庚帖,云三娘便算许配邝占鳌了。但是云三娘小小年纪,牙牙学语,哪里会知道这件事呢?

  隔了数年,云三娘的父母相继逝世,家中只有一个婶母照料家务,抚养云三娘,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云三娘生有异禀,爱好武术,和寻常的女孩儿家不同。不久,她逢着了异人,便带她出去学习武艺。后来在昆仑山上,跟着一明禅师等修道学剑,她的剑术进步得非常之快。昆仑派中人对于她异样看重,许为隐娘第二。

  她从昆仑回到故乡后,绮年玉貌,明艳动人。那时候邝占鳌亦已长大,他学习得一身武艺,可惜所交的都是江湖上鸡鸣狗盗之辈。他俨然以孟尝君自居,把家中许多金钱尽量散去,把所居的地方筑了一个小小碉堡,俨然作一方之霸。

  他父亲邝荣虽然很不赞成他儿子这种行为,但因邝占鳌十分倔强,不尽孝道,老人家也无可奈何,忧愤成疾而死,已有多年了。邝占鳌以前因为云三娘不知下落,所以家中早纳下两个姬妾。现在闻得云三娘回乡的消息,想起了昔日的婚约,遂托人到云家来,要求择期来羊城迎接云三娘成婚。云三娘已为剑仙,看破尘俗,岂肯再谈婚嫁?况闻邝占鳌的行为宛如土豪,她正要想取消婚约,怎肯答应邝占鳌的请求,遂亲自出语来人,自己已立志不嫁,一心修道,要彼此回掉昔日的庚帖。邝占鳌的使者不得要领,只得回到梧州去照实复命。

  哪知道邝占鳌不服,自以为有了本领。听得云三娘不肯下嫁,很不服气,遂亲自邀同门客三人到羊城来要见云三娘,请求她必要答应,否则须一较身手。云三娘早已抱定宗旨,无论邝占鳌怎样请求,她终是一口回绝。亲自和邝占鳌见面,毫无女儿家羞涩之态,邝占鳌遂和云三娘比试武艺。

  云三娘暗想自己一切武术都臻上乘,象邝占鳌浅尝薄涉之辈怎在她的心上,遂说道:“若要比试,彼此倘有失手,或死或伤,却不能怪怨,须先写下生死状。”邝占鳌道:“当然如此。大丈夫决无追悔之理。”当下二人遂写好一纸生死状,画了押,便到云家后院空地上去比武。

  邝占鳌便问云三娘:“比拳呢,还是比武器?”云三娘微笑道:“随你点戏便了。”邝占鳌主张先比拳,于是脱下长衫,使个旗鼓,对云三娘说道:“来,来!”云三娘却若无其事地走到中间,说一声“请”。邝占鳌因为云三娘悔婚,扫他自己的颜面,心里非常愤恨,希望把云三娘一下子打得半死半活,稍泄自己的这一口气。所以使个叶底偷桃,一跃而前,向云三娘下部直捣进来。

  云三娘轻轻一跳,却跳在邝占鳌右边,斜出一掌打向邝占鳌脑后。邝占鳌扑了一个空,说声:“不好!”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忙将身子一伏,使个海燕归巢,让过了这一掌,回身飞起一足,向云三娘胸窝踢来,这是他练就的一个杀手,名唤“直捣黄龙”,常常出奇制胜的,人家难于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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