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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说罢,便向西棚而去,羹尧和众人缓步走进东棚,云霄和翠娘本来熟识,但不解翠娘何以也会赶来,大家见礼之后,首先向羹尧大笑道:“贤婿知道吗?今夜这个场面真大极了,不但秦岭诸位全来,山东道上的雷老英雄和剑门的陆老英雄也算是主人,此外还竟有老夫三十年前的老友摘星换斗贺廷饶贺老英雄和赛果老曹无畏曹老英雄居然也来赶上这场热闹,这真是想不到的事。你虽出身贵公子,但这几位全是江湖老前辈,和尊师肯堂先生也全神交有日,还宜以后辈之礼相见才是。”

  羹尧见他虽然谈笑自若,却带着几分勉强,又暗使眼色,心上已经明白,这几位全不好惹,连忙也高声道:“既是这几位老前辈驾到,小婿自当以后辈之礼相见,怎敢僭越狂妄。”

  说着,眼向东边松棚一扫,又笑道:“小婿虽然未涉江湖,却幼承恩师训诲,又蒙您多方指教,慢说对诸位老前辈,便寻常江湖朋友也决不敢轻易开罪,并非当着您这等说法,就平日言行也是如此,不信您只一打听,便知是非自有公论了。”

  正说着,您见东边棚里,走出一个白发满头,面似春花的黑衣妇人来,一手提刀一手叉腰而立冷笑一声道:“云老山主听清了,我孟老婆子,忝掌秦岭门户,只知道一个恩怨分明,却不知道什么公子王孙,今夜奉邀各位前来,便是要算清近日各账,既说不上仗谁的势力欺人,也不怕谁用势力来压我。老实说,过去的事大家心里有数,今日的事,是胜者为强,我们不必说理,也不必套交情,最好干脆各凭本领决一胜负。我们如果输到家,立刻拍腿就走,决不再在这北京城里现眼,你们如果输了,那各位过去欠我的,该我的,便说不得要请加利见还咧。”

  羹尧闻言哈哈一笑道:“孟老婆子,你这话错了,方才我那岳父交代我的话,是对雷陆贺曹几位老前辈而言,并非对你。

  我年某虽然出身是个公子哥儿,却也稍知江湖义气,敬的是前辈英雄,讲的是仁义为先,要说是能不以强凌弱,以众暴寡,只凭真实功夫取胜,还怕不了你。”说着把手先向西边松棚一拱道:“夜深天黑,诸位老前辈请恕年某眼拙,无法一一招呼,少时容再请罪了。”

  说罢又向孟三婆婆冷笑一声道:“你虽已经说过今日之事是胜者为强,各凭本领以决胜负,难道打算一拥而上,就凭你们那些下三滥的暗器取胜吗?那只消你当着各位老前辈说明,我们也不难再试上一次,不然还须先划出道来,否则你虽不怕丢人,我们却不能让各位老前辈见笑咧。”

  孟三婆婆不由脸上一红道:“你别害怕,我们虽然人多,还不至攒打群殴,你既如此说法,你们来的不过十人,我也不管你们和那姓鱼的小贱货是否在一起,先一对一个比上十场如何?”

  云霄连捋须微笑道:“这倒使得,也不失为公道,那你先派出人来,我们接着便了。”

  孟三婆婆把头一点说了一个好字,接着又一掉头道:“哪位先去见这第一阵,可自己估量着,不要输了锐气才好。”

  一声说罢,只见身后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一身短衣束扎,头上盘着一条花白小辫子,提着一条虎尾三节棍大叫道:“三嫂,这第一阵且让我拾掇这小子,包管手到擒来。”

  孟三婆婆一看却是癞蛤蟆赖人龙,忙道:“五弟小心,这小子听说手底下很明白。”

  说罢便回西棚把头一点,赖人龙立刻窜了出来抡棍便向羹尧喝道:“你这小子,也配叫阵,认得你赖人龙,赖五太爷吗?”

  羹尧一看,只见他满脸怪肉横生,还夹着若干疙瘩,青一块,紫一块,简直分不出面目来,偏又很大一个脸,却生下一双细眼睛,一个小鼻子,又是一张大嘴,满龇着黄牙,再配上一付招风大耳,端的丑怪已极,不由好笑,正待掣剑动手,猛听周再兴大笑道:“少爷,你看这人简直是一只癞蛤蟆,怎配和您动手,且待奴才来拿他试试手如何?”

  羹尧把头一点,周再兴却没带兵刃,空手跳向当场又大笑道:“耳闻秦岭五毒大大有名,怎么第一场就着你这癞蛤蟆跳出来,这不太难为情吗?”

  那赖人龙,虽然外号叫癞蛤蟆,却最忌人叫他这外号,不由大怒道:“你这小子叫什么名字?既敢出来,还不快掣家伙动手?”

  周再兴又笑了一笑道:“小爷爷家伙倒有,宰你这癞蛤蟆也许用不着,咱们先试上两手,如果值得操家伙,我自然会得拿出来,那倒不劳费心,万一值不得,便这一双空手也够你受的咧。”

  说着猛一伸手,一个金蜂戏蕊,两指一分直取二目,口中还笑道:“你瞧这一手如何?再不接招,我可要先取一点癞浆合蟾酥丸咧。”

  赖人龙冷不防几被点着,忙将身子一侧避过,一面怒道:“好小子,这是什么规矩?”

  周再兴又笑道:“这叫飞叉捉蛤蟆,说不上规矩。”

  接着身子一闪,已到了赖人龙身后,一掌连带肩背切下,大叫道:“这叫小太爷飞剑斩圆鱼,你接招吧。”

  赖人龙心下愈怒,一个纵步窜出去丈余,猛一转身,抡棍便打,周再兴仗着身体灵便,又素习八卦游身掌,只一味滴溜溜随着乱转,不容那三节棍近身,得空便补上一掌,但赖人龙也是成名人物,那一条三节棍又是硬中带软的兵器,运用起来,回旋自如,一连十余回合,看看不支,他一见势头不对连忙大叫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赖人龙忙一停手怒道:“你有什么话说,还不快讲。”

  周再兴却笑了一笑道:“方才我不是说,先试上两手看你这癞蛤蟆值不值得我用家伙吗?如今小爷爷看你还有二分鬼门道,这就要取家伙宰你咧。”

  赖人龙怒道:“你到哪里取家伙去?打算借此逃走那是妄想。”

  周再兴霍的一声,倏然从腰间抽出一口缅刀大喝道:“小爷爷的家伙便在这里,还要到哪里去取呢?”

  说着一个纵步,劈面便是一刀又大笑道:“这是你这癞蛤蟆逼出来的,可不怪我。”

  赖人龙连忙举棍相迎,只因心头怒火大起,恨不能一棍将周再兴打死,那条三节棍,上下翻飞,只使得呼呼风响,将再兴裹了个风雨不透,中凤翠娘初见再兴一逗那赖人龙,都笑得格格的,这时一见赖人龙那条三节棍,招数也非常精奇,又不由全替他担心,猛听再兴大叫一声道:“好厉害的癞蛤蟆,这条棍我真有些招架不了咧。”

  赖人龙越发得劲,大喝一声道:“你既知道厉害,只叫上一声赖老太爷饶命,我便放你逃生,另选能手上来,要不然那却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正在叫着,忽又听周再兴大笑道:“这可是你定出来的规矩,你且瞧我这一手。”

  说着,只听得呛啷一声,那三节棍上铁环立被削断,赖人龙右手拿着两节,左手拿着一节,不由一怔。周再兴趁势又是一刀分心刺来,赖人龙双手忙用断棒一架,却不料再兴那一刀竟是虚招,刀花一晃,即便收回,足下猛一踏步已到了他的左侧,接着飞起一腿,正踢在他左胯骨上,立刻倒下去,周再兴更不容他辗转,一脚踏向脊背上,横刀大笑道:“我是谨遵台命,该叫什么,你自己说吧。”

  赖人龙这才知道周再兴竟是存心在戏弄他,当着两边人众,脸上未免挂不住,生死虽然间不容发,却不容输口,伏在地下不由大叫道:“好小子,你有种不妨宰了我。”

  周再兴却笑道:“我要宰你这癞蛤蟆做什么?只照你定的规矩叫声小太爷饶命,我自放你回去,否则也是你方才的话,便莫怪我心狠手辣咧。”

  一言未毕只听西边松棚之中大吼一声道:“好小子!胜败乃是常事,敢这等放肆,且看这个。”说着把手一扬,只见一点寒星直奔周再兴咽喉打去,接着窜出一个六十上下的矮老头儿,提着一柄金背大砍刀哈哈大笑道:“无知小子,还不与我躺下。”

  周再兴一见打来的是一件钉形暗器,惟恐有毒,不敢用手来接,手中缅刀一起,连忙迎了上去,只听得铮的一响,两下迎个正着,那钉尖着刀向里一缩,忽然发出一溜火光,接着一阵辛辣之味,直冲口鼻,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倏觉头晕眼花,竟支持不住摇摇欲倒,心知已中毒烟,不由说声不好,但他向来临事不乱,而且决不吃亏,虽然上了来人的恶当,却把这一口气全出在脚底下的赖人龙身上,忙将全身潜力运在那只脚上,向下一沉,这原是情急拼命,那一下外面并看不出什么来,潜力却何止四五百斤,只踹得赖人龙脊骨立断,心肝俱裂,立刻大叫一声,七窍喷红死了过去,他也倒了下来,羹尧在旁,连忙抢前一步挟了回来,但口触余氛也不禁一阵恶心,再看周再兴人已昏晕过去,却仍牢牢的捏着那口缅刀,正在着急,中凤忙向中雁道:“大哥,这喜儿是你妹夫不可一日或离的小厮,你对各种下流暗器均有祛毒解救之法,还不赶快设法救他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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